比如說人家裴寂是正兒八經的大唐尚書右仆射,老李卻封他一個行臺左仆射,聽著好聽,實際卻比前者還矮了一頭,總感覺帶了點敲打的味道。再加上修《武德律》也是以前者為主,叫他為輔。這就讓自以為功勞冠絕諸臣公的劉文靜感到極其不爽了。
憑啥?
當年晉陽起兵,裴寂那貨只知道喝酒賭錢,是他暗中聯絡太原署官,秘密籌謀,又擺平了太原世家,才叫老李順利起兵。
而后進兵這一路,裴寂就知道陪老李吹牛,又是他劉文靜,出使突厥借兵二千,又聯絡澄城盛彥師起兵匯合,幫李建成平了西河。
結果等到開唐建國了,毫無戰功的前者獲封宰相,而他這么大個功勞,就給了個破納言?還特么得在前者手下干活?看前者的臉色,叫前者老大?
“啪啦!”
越想越氣,已然喝道眼神發直的某納言突然摔了杯子,起身抄起搭在案頭的橫刀,“哐”的一聲砍掉一截桌角,進而又大笑:
“哈哈!哈哈哈!裴寂死爾!吾必殺裴寂小兒!”
“沃日!”
正堂門外,才引著李密走到廊下的劉文起當場爆粗,忙不迭的沖進屋內奪下他的刀,呼喝左右把這貨丟去后宅睡覺,同時又一臉尷尬的沖門外賠笑:
“家兄酒后胡言,叫親家兄長見笑了!”
劉文靜與李密本是姻親,雖說這關系其實有點遠,大抵是他某房小妾應該叫李密族兄一類,但親戚就是親戚,前者還因此被老楊問過罪。有這么一層關系在,李密天然就與他哥倆多了層外人沒有的親近感,常來常往也是應有之意。
當然了,也可能是故意為之。
后者眼下身份尷尬,在朝中無勢無援,自然得先找個腰粗的扶著。所以彼時聞言便也灑脫一笑,故作不知的好奇道:“醉酒戲言,自是當不得真。怎么,妹婿添居高位,竟還有人敢結怨與他?這沙佩奇是何人,如此大膽……”
他這么問,看似交淺言深,其實卻是故意顯露出他并沒聽清劉文靜言語的意思。
“殺裴寂”這話傳出去可了不得,但換成“沙佩奇”,畫風就完全不一樣了。
果然,隨著話音,劉文起的笑容立刻就變得自然了許多,笑著引他入內,命人打掃奉茶的同時,又嘆息道:“我朝不比前隋,陛下寬仁,加之幾位殿下也精明強干,麾下人才濟濟,這政見之爭自是激烈的緊啊!”
政見之爭是個好理由,且很容易展開話題討論。
很明顯,李密的到來并未叫劉文起覺得累贅亦或是牽連之類,反倒似覺多了個政治盟友。待仆役打掃了堂內狼藉,奉茶以待后,很快,堂下便傳開了兩人爽朗的笑聲。
無論劉文靜是酒后吐真言還是說的胡話,待那股緊張過后,實際誰也沒當回事。
不知道哪位大才子總結的,說歷代皇帝最喜歡臣子間有矛盾,這樣更便于掌握朝局,以保皇權穩固。所以現下無論是外戚集團還是李氏宗親,亦或是“太原派”與“長安派”,矛盾都是擺在明面上的,甚至于動不動還叫老李做裁判。
但從來就沒人細想過,當今的這位皇帝和歷代王朝的為君者是不是有些不同。
從兩漢到兩晉再到南北朝,當皇帝的總是防兒子多過防臣子,寧可去信任一個手握重兵的外臣,也要時刻提防最親近之人。五胡十六國,多少次皇權更迭都是這么玩脫的,偏就不長記性。
而李淵就不同了。
他是西魏八柱國之后,關隴集團的一員,似北周代魏、隋代北周那都不叫歷史,而叫家史。外姓之臣是如何一步步坐大取代皇權的都是家學傳承,刻印在骨子里的。
而巧的是他又是大隋的外戚,而唐代隋立又是與前朝更迭如出一轍的故事。
所以他與這些皇帝都不同,甚至說完全相反。從一開始他就對臣下就充滿了戒備,只信任自己的親兒子。
似劉文靜、李密這種以為打著政見之爭的旗號就可以以此來爭權奪利,那就想錯了。
這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