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然開始大了。
臨湖殿外,側倒在廊道圍欄上的敬君弘已是半身覆白。內重門下的血跡消失一層,又被覆上新的一層。
眼見城頭上的羽箭開始變得稀疏,千瘡百孔的城樓在寒風之中搖搖欲墜。李智云便下令搬開城下甬道之中的落石,準備發起總攻。
可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原本該從安禮門沿城墻進攻的謝叔方與長孫安業卻又帶人跑了回來。
“你們!誰讓你們回來的!”
李智云勃然變色,不顧眾兵將在前,遠遠便指著兩人跳腳怒喝。可前兩者并未理會,未到近前,謝叔方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吼道:“殿下,快!快撤!是天成,咳咳,天成軍來了!”
“什么天成軍!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某楚王走出亭外,疾步來到景福臺下的棧道之上,抓過謝叔方的衣領喝道:“本王就要贏了!他們現在就是甕中之鱉,一鼓而下,這天下便是寡人的!此時便是天要塌,也要等寡人殺了他們幾個再說!”
“殿下,真的,真的來不及了!外面,”
謝叔方這一頓跑,喉嚨里的氣比話還多,說兩個字喘三下。旁邊常年酒色的長孫安業更不濟,只知道跳腳,話都說不完整。
但意思是很清楚的。
“人,北苑里面全是人!就要到玄武門了!”
“是天成軍!趙王的天成軍!”
“啪嗒!”
李智云抓著謝叔方衣領的手沒松,握刀的手卻是一抖,長刀落地。
講道理,剛剛元德門上空爆開的煙花,可不是放給宮里人看的。
幾人不等把話說明白,就聽北面的甬道之下忽然爆起喊殺聲。扭頭就看到剛內重門下刀光疊起,鮮血與殘肢飆飛。而在安禮門下,也有銀甲墨纓的兵卒奔進,那一人高的鋒銳陌刀,瞧得眾人心驚肉跳。
“舅舅!你即刻帶人去接應母妃,其他人,隨本王去甘露殿護送陛下出城!”
勝負只在一瞬之間,李智云自然也是慌的很,但面上倒還顯鎮定。只是這話一出口,除了謝叔方,其他兩人都是一愣。
“護送陛下?”
長孫安業心說這會兒你特么還敢去見老李,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是吧?
可不等問出口,卻聽前者咬牙道:“咱們接到陛下和母妃后從武德門去東宮,把寡人的侄兒們也帶上,去南郊和義安郡王匯合!寡人尚有數萬大軍,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啪!”
謝叔方一擺手,面露恍然。
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
李孝常帶來的三萬山南府兵這會兒應該都快過了絲竹園了,只要他們能出城,屆時攻守之勢瞬間就會掉轉。到時候有老李在手,到底誰是叛賊還不一定呢。
“那還等什么!快走快走!”
其余兵將早就被金水河對面那碎肉橫飛的場面嚇得哆嗦了,待李智云說出計劃,眾人便忙不迭的喝令士兵回撤,向甘露殿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喊殺聲瞬間臨近,后者扭頭看時,天成軍的兵卒已從內重門下沖過,人影攢動間,隱約可見那哥兒四個陰沉的面孔。
竟一個都沒弄死。
李智云心下暗罵,腳下不停,同時喝令留下兩營士兵在紫微殿與延嘉殿之間結陣阻擊,給他們爭取時間。可還不等大家跑到位置,變故又生。
“叛賊!納命來!”
爆喝聲在淑景殿南側的千步廊下響起,眾人扭頭就見某個手持鐵槍的小將正躍出廊外。
在他身后,持雙锏的秦瓊、握長刀的馮立、提長錘的張公謹俱都邁步狂奔,其后無數披甲執銳的士兵呼喝,已結成陣勢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