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倒是沒走遠,就在門口,但其話語在寒風中破碎,壓根兒也聽不見什么。只能隱約看到馮月娥偶爾看向他的目光。
怎么說呢,那眼神,在她揍兒子的時候經常流露。
這大抵是李大德找她的第二個原因。
這一帳篷的兵將之中,估計也就只有她,身上能尋到母愛這種品質。
“去收拾一下吧,人手隨便你挑。記得,找到他之后別驚動,先給我傳個消息。”
拍了拍身前這位最早跟隨自己的偵查隊長,李大德莫名想到了當初起兵之時,馮月娥在鄠縣保護一眾家眷時發生的事,便又囑咐了一句:“若是被發現了,莫要逞強,切記以保存自身為要。”
“大王寬心吧,俺省得!”
馮月娥點點頭,而后抱拳唱了個喏,也不回軍帳,轉身便向外間軍營走去。
前者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風雪的背影,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你說,他會明白嗎?”
“啊?大王不是都和馮大姐說清楚了?還有啥不明白的?”
從帳簾后閃出的張小虎一臉茫然,不待話音落下,便換來某趙王一個無語的注視。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傳令,把斥候都撒出去,封鎖整個南郊,非我軍而執銳者,殺無赦!本王要叛軍成為聾子、瞎子,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前一秒還言及溫情,下一秒,某趙王就露出了殺伐鐵血的一面。
這幾年的軍旅生涯可不是白混的。
“喏!”
張小虎表情一肅,轉身跑去傳令。過不多時,各營便漸次喧嘩起來。許多身形矯健的兵卒在各自伙長的呼喊下集合,披上白色披風,取了弓弩、短刀,牽馬而出。
馮月娥便是與這群斥候一道出的大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更沒人知道她身負的任務。
但就像李大德所想的那般,眼下這城外,活動的可不止是他們。
一小隊“叛軍騎兵”出現在杜曲西北方向的糧道上,為保護輜重,出城運糧的隊伍便一分為二,一名城門軍校尉率五百士卒斷后掩護,其余人則頂著風雪極速向南。
沒人注意到,當運糧的隊伍消失后,本該廝殺的“敵我雙方”卻是迅速匯合,換了衣服后,雙人一騎,徑往西面而去。
老李封得住城內百姓,卻封不住有心人的小動作。
歷代每一次的叛亂應對,都是陰謀家的時運,投機者的盛宴。李智云在朝中的位置雖然不像嫡皇子那般顯赫,但作為正式受封的實職親王,又許建牙開府,手里的位置總歸是不少的。
許多人磨刀霍霍,已然盯緊了自己的目標。
這些人不同于裴寂想要殺人滅口,更不似皇帝那般想息事寧人,大事化小,而是恰恰相反。
只有捉到李智云,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扭送有司,依律問斬,才能把事情鬧大,從而牽連出一些列的同謀黨羽,把楚王一系連根拔掉。
這件事,不管皇帝愿不愿意,都得捏著鼻子認下。
莫名其妙的,一場簡單的平叛之舉,在幾派有心人的摻和下,又亂成了一局讓某杠精感覺熟悉的四國軍棋。
當然首先察覺不對的,肯定是李智云本人。
皇城舉事失敗,現在任誰都清楚,目下最緊要的便是要去和李孝常的大軍匯合。而為了聯系,他又讓謝叔方派出了大量探馬。
這就露了行跡。
有人趁著天黑,尾隨叛軍探馬摸到了他們的藏身地,而后卻因為心急建功,反倒驚了這只兔子。
喊殺聲在黎明到來之前突然劃破天際,讓原本就繃緊了神經的叛軍當場炸營。火光開始在司竹園北郊閃現,進而連成一片,隔著老遠都能看見。
于是越來越多的飛蛾在寒風中起身,撲向這片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