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江依米的憤怒,白霧內心很平靜。
他大概能夠想象,江依米在發現面具怪人死后,所有的對未來的憧憬破滅時的絕望。
極度的痛苦讓融合病發作,融合病的威力超乎想象,學校的一切都在這場厄運吞噬下,面目全非。
她的內心痛苦萬分,卻再也沒有人如同英雄一樣降臨在她的生活里。
她只能和黑貓一起,幾乎永恒的活在愧疚與自責中。
校長死沒死,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這個學校已經沒有了活人,連同校長以及該隱的其他門徒在內,都成了無關輕重的角色。
至少在江依米看來,一切就是這樣的,她是這個學校最大的罪人,再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拯救這所學校。
理清了她的心境后,白霧的語氣變得溫柔起來: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英雄永遠不會死。我們之間的重逢的確隔得久了些,我現在也遠不如當初那么強大,這個世界也不再是當時的世界,但你并沒有變。”
“江依米,你也許做錯了事情,可仔細想想,至少你保住了這些人,你將他們永遠留在了學校。假如當時你沒有制止校長,也許他們會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但也許……他們的下場會更為慘烈。”
假裝面具怪人,第一動機是為了攻略江依米,但現在,白霧也希望能夠真正解開江依米的癥結。
江依米或許仍舊不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面具怪人,但她臉上的痛苦與掙扎,表明著她至少是聽進了白霧這番話的。
“因為時空之力,讓我知曉了很多未來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你以為百川中學就是最凄慘的么?在某個深海賭場里,還有無數人連壽命和記憶都沒有,他們雖然不會以惡墮的姿態活著,卻活得不如惡墮。”
“在某座巨大的游輪里,無數人滿懷希望的去尋找避難所,但等待他們的卻是謊言與背叛。他們無一例外全部變成了惡墮,他們難道不比學校的人更慘?”
“也許這些學校里的師生們,都對你帶有怨念,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至少不會經歷更大的絕望。你沒有離開過這所學校,你不知道末世降臨時,這個世間還有無數更為悲慘的事情。”
“我說過,我們要以宏觀的視角去看待蕓蕓眾生,惡墮化并不是一件壞事,惡墮本身也不是邪惡的,邪惡的東西,從來都是人心。”
“我不是要告訴你,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但與其在這里繼續自責下去,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如何將這個世界——拉回正軌。”
白霧的言語擲地有聲。
江依米眼中的水霧越來越多,她想繼續反駁白霧,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她太想相信面具怪人還活著了,之所以沒有選擇離開這里,便是因為內心還有著這樣的期盼。
白霧看穿了她的內心真實想法。他在桌案上找來了紙和筆,之前在宴玖那里學到的技能,終于有了用途。
他拿起紙和筆,用如同宴玖那般驚人的速度,在短短的十數分鐘內完成了一副畫。
盡管沒有上色,線條也有些粗糙,但江依米看到那副畫的瞬間,眼淚再也繃不住了。
畫紙上,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蹲坐在矮樓的窗沿上,一只手揉著小黑貓的頭,另一只手里,提著寫有新鮮感三個字的食物袋。
畫中的人,七百年前就是這樣突兀的出現的。
七百年后,人生仿佛又如同初見那般,他毫無征兆的,突兀地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