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和張玨約定的正月二十二日,兩人吃過了早飯,便退了房。背了包袱結過賬后,就循著路找去了州府衙門。
和安集的縣衙比起來,昌平府的州府衙門確實是氣派,兩扇對開大門,比得上尋常的六扇,那門一推動,便“咯吱吱”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兩個看門的衙役看了一眼周顧名帖,聽說是投奔知事來的,也不敢耽誤,拿著帖子一溜煙的便去報信了。不一會兒,便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楊詢朝門里一看,卻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綠色官服,頭戴一頂黑色長翅官帽,端著袖子跨著門檻迎了出來。
“云杰!”
他一眼就看穿了周顧的身份,笑吟吟地指著道:“我最后與你見面,你還只有三歲。沒想到一晃眼都二十二年過去了,要不是依稀記得你的模樣,怕是在大街上也不敢認你了……哈哈哈。”
周顧連忙施禮,恭敬道:“哥哥……”
楊詢也跟著拜了拜,抬頭打量,卻見這官人雙目有神,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面無胡須。一張嘴笑起來,便是春風滿面,毫不惺惺作態,誠懇地緊,當下對大勝朝的官兒印象便好了幾分。等進了州府衙門,只見公堂肅靜,內庭井然,后院花塘之內,雜草全無,萬紫千紅之中,還有水流叮咚之聲,聽起便令人心曠神怡,心中對周顧大表哥的印象,又加了幾分。
三人在花廊里駐足,兩個衙役搬來了幾張圓凳,沏了三杯好茶。
“來,坐!”張玨看上去并不像是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二十二歲中進士的人。談笑之中,風度翩翩,頗有貴家公子的風范,卻無絲毫書生迂腐的氣息。
楊詢也不客氣,挨著周顧便坐了下來。兄弟兩個雖是表親,而且多年未見,但一見之下,卻十分合眼。兩人續了一會都記不清的兒時往事,張玨這才把目光投向了楊詢。
“這位兄弟,眉門開闊,大眼有神,看著憨厚,可卻透著一股精明能干的精氣,莫不就是寰表妹在信中說的那位楊家哥兒,楊詢?”
“正是!”周顧拖著楊詢的衣袖,道:“想來寰寰也寫信與哥哥說了在安集的事,我這兄弟面目憨實,實則是個能干大事之人。”
楊詢聽兩人如此抬舉自己,吃吃地笑,他倒是想客氣客氣,可一肚子的客氣話涌到嘴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不是他嘴笨,而是在外人面前,能深沉還是深沉一點的好。
張玨道:“周家賣糧的事我聽說了,事情做得果敢,確實有稱道之處,可圈可點。只是站在一州長官的位置上,我沒想到遂安的災情已是如此嚴峻,我在昌平,卻是個睜眼瞎子了。”
周顧嘆了一口氣:“昌平自是有官家庇護,哥哥公務繁忙,鄰州的事不清楚也不怪哥哥。”
“不說這個了!”張玨放下了茶碗,問道:“寰表妹的信里說,你們要收糧食,釀酒?”
“也就是個籌謀,大災之后必是大豐,眼下遂安的難關已過,朝廷賑災糧去的是晚了一些,多出來的糧食我們收了一些,準備釀成水酒,還想著往昌平府送呢。”
“省了吧!”張玨道:“你不知道,今年開歲,北山道烽煙驟起,北蠻十二日之內,攻克了大勝兩州十二縣,朝廷準備征調軍糧,你家這個時候屯糧釀酒,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