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玨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看樣子不像是嚇唬人。
楊詢吃了一驚,怎么就打仗了?這一路來也沒聽說啊,而且昌平的消息應該是最靈通的,在這呆了一整天也沒聽見有人說過呀?于是不由問道:“大人,消息可確切?”
張玨點點頭,“四百里加急送來的,一同來的還有征糧圣旨。眼下坊間還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不過瞞是瞞不住了,最晚再有兩天,就會炸鍋。官家急調拱衛京畿的二十萬禁軍北上,糧草一時半會兒跟不上,所以就從河東道下手了。也是從權,但打仗不看時候,估摸著北蠻也是趁我大勝新災未平,趕來湊一竿子又想要些好處罷了。”
“哼!”周顧卻嗤之以鼻,“打來打去,還不就是使銀子罷兵禍。我大勝偏安一隅,祖宗的地都丟了十之三四,不想著奪回來,卻終日只想著拿銀子絆北蠻的腳,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大勝開國一百五十年,六代君王,無一上進!新皇登基,我等草民只道會有新氣象,沒成想,仍然還是這個老路數。也難怪那些酸詞詩人,敲著鑼打著鼓,一口一個兒王朝……”
“云杰!”張玨輕喝道:“莫要犯上。”
楊詢也覺得周顧這言論有些不當,就算心里清楚,也不能當著朝廷命官的面說出來。便給周顧使了個眼色,讓他適可而止。可周顧的倔脾氣一上來,便是止不住了,“哥哥,不是云杰犯上。我大勝確實富庶,可一年一次的歲貢給了北蠻,他們還不知足。他們一味貪妄,我們卻一味怯懦,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過窩囊了。凡有一腔熱血之人,誰不罵?”
張玨靜靜地聽,沒吭聲,只顧著喝茶。
但他臉上卻有些陰晴不定,眼睛時不時地還瞟向花廊的盡頭,楊詢覺得他是怕會有一些人把這些話聽去,難免不會添油加醋一番,最后參他一本。
楊詢暗嘆一口氣,見周顧喝了一口茶還不打算住口,于是便搶在前頭拱手道:“張大人,云杰憂國憂民而已,國家政事他不懂的。”
周顧被搶了一頓白,頓時氣呼呼地看向了楊詢,“不懂,不代表不能議論!”
“見好就收吧!”楊詢扯著他的衣角,拉到一邊呶了呶嘴,輕聲道:“你還給不給你這個知府大表哥一丁點兒面子了?人家好歹朝廷欽命,一州長官,換做旁人在他面前說他大東家的壞話,你試試看?別看你是個讀書人,朝廷殺不得你。但就我知道的,就有十幾種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對付你這樣的憤青。”
“憤青?”周顧一臉茫然。
楊詢點頭,道:“憤怒地青年!跟個沒奶吃的孩子一樣,到處找人晦氣。不給吃奶,就嗷嗷大哭。你看你這樣,和孩子有什么區別?”
周顧被楊詢說得沒了脾氣,下意識地理解了楊詢在提醒他,現在是在政府機關里,別口無遮攔了。
還是想想安頓的事情吧。
張玨背著一只手,站在畫廊邊看花,有意無意地聽著楊詢勸解他的那位小表弟,他的話是說得是直白了一些,但情勢看得卻很透徹,心里對楊詢又有了幾分贊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