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中陽城,卻是不能當街縱馬。趙端雖然是昌平王小王爺,也不能壞了京城的規矩,眾人把馬寄養在了城郊的馬棚,換了馬車。進得城去,已是卯時三刻了。再緊趕慢趕到了皇城,趙端遞上了王府印拓問那門官,早朝可散了?
那門官卻道,還未曾上朝,各位王爺大臣都還在待漏院聽宣,小王爺要不要進去瞧瞧?
趙端剛想進門,迎面卻出來了個衣著華貴,頸戴方心曲領的官人。趙端一見便笑著迎了上去,“二哥,父親可在?”
楊詢瞧了一眼,既然是趙端也喊二哥,看年歲也就二十出頭,面白無須,長得文文靜靜,倒是和趙端有那么一丁點兒想象,心里猜想那大概就是昌平王的二兒子,可沒想到那官人卻道:“端表弟找昌平王何事?剛才內官來請,說是官家在皇文苑單獨召見,把你父親請去了。”
趙端點點頭,“無妨,我在此處等他便是!”
那官人用手肘捅了捅趙端的胸口,“端表弟,難得你從昌平來一趟,本來嘛,我是得請你吃頓好的。可你也知道,眼下主和派鬧得兇,我估摸著我是沒時間招待你了,你那幾位兄長呢?有沒有一起來?等散朝了,橫豎見一面,不喝酒只喝茶敘舊也好啊!”
趙端卻沒理會這般,他把那官人拉到了一旁,讓楊詢也湊了上去,他問:“真的打得起來嗎?”
那官人聳了聳眉毛,看了一眼身后的待漏院里滿屋子晃蕩的大臣,悄悄地說:“我給你透個信,本來皇帝昨日早朝都還信誓旦旦地要御駕親征,但不知怎么地,昨夜內宮就有消息說,皇帝改變主意了。有人看見官家少年時的伴讀,你們昌平府的張玨來了,還偷偷摸摸地進了宮……今早都還沒出來呢!方才又從昌平州來了個參軍,說是帶了一應糧草賬臺來澆官家的冷水,我父親把人攔了,正準備轟走呢……”
楊詢聽著聽著臉就變了色,他想開口,趙端卻給他使了個眼色,道:“如今主和派和主戰派正自激戰,就是不知道到底誰占了上風?”
“那還用說!”那官人輕蔑地笑道:“區區北蠻十五萬人馬,我四十五萬大軍就是吐口水也淹死他們了。有我父親在,定讓他們出不了北山道,這會兒聽說圣上要御駕親征,就連平日里咋咋呼呼的那些文官,都站在了我父親的身邊了。為啥啊,必勝啊!”
“就沒一個反對的?”楊詢聽不下去了,不由自主地問道。
那官人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你誰啊?”
趙端連忙打了個圓場,“這是我一酒肉朋友,不懂得這朝堂政事。”
楊詢也意識到自己不該插嘴,深深一躬,以表歉意。那官人賣了趙端一個面子,說道:“端表弟,不是二表哥說你,你也該收收心了。別一天到晚的只顧貪圖享樂了,此次北伐,是建功立業的絕好機會,你們昌平王府若是不參與進來,怕是一杯羹都分不到了。你爹我姨夫……昌平老王爺年歲大了,你就不想想后路?還真的子承父業,去和那些賤商做生意?丟份啦,知道嗎?”
趙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臉上卻恭恭敬敬:“二哥說的是呢,我就是想找我父親說說這事,但你也知道,我們昌平王府的家訓,不從政、不參軍。此刻國難當頭,我也是空有一腔熱血呀!”
“嘖!”那官人嘖了一聲,一手抱著朝板,一手拍了拍趙端的肩膀,嘆道:“可惜了呀!可惜了呀!”
一邊說一遍轉過身,“不同你說了,我去待漏院里吃盞茶!”
趙端和楊詢兩人作揖告別,那官人又回頭看了一眼楊詢,鼻間輕哼了一聲。楊詢明顯是從這聲音中聽出了不屑和嘲諷,他也很能理解。傳說昌平王府的四公子整日游手好閑,不說為非作歹,但在昌平府也算是個出了名的紈绔。就這樣的公子哥手底下的朋友,能有個什么好名聲?趙端自是貴人,但身邊的,無非只是吐舌頭搖尾乞憐的狗罷了。方才唐突了一句,這會兒,確實也是理虧,也難免被人嫌棄。
趙端拉了拉楊詢的衣角,“走!我們也找個地喝茶去。”
楊詢心里記掛周顧,如果猜的沒錯的話,他應該是被人攔下來了,他不敢輕易問將出來,只從側面打聽,“小王爺,方才那位官人,是何身份?”
趙端把楊詢帶到了皇宮對過的鳳凰大街上,隨便找了個鋪子,兩人分主次落座,趙端這才道:“楊先生不知,方才那位,是我一個表格,叫童方,他是太尉童書的二公子,他自己是兵部四品參事,他娘是當今太后的外侄女,和我娘是滴親姐妹。”
楊詢在心里掰了半天手指頭,才搞清楚了這兩家的關系。至于太尉是個什么官兒,楊詢猜測看那官人的口氣,大概就類似于兵馬大元帥之類的,要么就是國防部長啥的。手里掌著兵權,喊打喊殺喊得最響的那個。
這樣的一個官兒,肯定權傾天下,他親自叫人把周顧扣下了,不會殺人滅口吧?
趙端見楊詢面色微變,便安慰道:“不會!我姨父有身份的人,你朋友連個官兒都不是,你怕什么?你還真怕他殺人滅口啊!?掉價啊,先生!我跟你說,朝堂上的這些官兒,不是死要面子,就是死要面子。說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被言官參得面紅耳赤,站在那跟斗雞似的耳紅脖子粗,為啥啊!?要臉啊!我姨父雖然是一介武夫,但也曉得分寸,眼下主戰派勢弱,他沒必要難為你那朋友……”
趙端雖是這么說,楊詢也依然不太放心,趙端嘆了一口氣,隨手招來了午三,說你家楊先生不放心,你就去幫他打聽打聽周顧的下落。午三抬腳想走,楊詢道,午三哥,你只說你是昌平州州府來人,要尋州府的司戶參軍商討軍糧調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