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落了淚,說好……然后就把我放了下來。”松無恙的眼神一點點放空,其后,說話有些斷斷續續,整個人像是墮入回憶了一般,“我看著阿娘一步步踩著碼頭的石階下了水,我叫她上來,她卻說要下去找東西,讓我在上面等她回。”
從白日等到月升,松無恙的掌心死死地捏著那最后半塊飴糖,捏的糯米紙化開了,糖融了些許在手心。
“抱歉……我不該讓你陷入到這種痛苦回憶中。”李照摸了摸松無恙的臉頰,將她鬢角的碎發撥到腦后,說:“你叫我一聲阿姐,往后我便會對你負責,只盼你……所求如意,心生歡喜,不必執拗于虛妄,不必手中只剩刀劍可握。”
這些話李照不知道松無恙能不能聽進去,但松無恙好歹給了回應。她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沖著李照說道:“阿姐愿意接納我,我便心生歡喜,阿姐不愿我手染罪業,我便放下屠刀。”
“滿嘴胡說八道。”李照沒好氣地伸手頂了頂松無恙的腦門,起身道:“我出去讓他們將你遷到外邊去,這里面待久了不通風,也有礙你傷口愈合。”
“好。”松無恙單手捏著李照掖過的被角,乖巧地應了一聲,將整個人頭埋到了被子里,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李照從鏢局出來,便撞上了匆匆往這邊走的薛懷。
他腳下走得快出殘影了,與李照擦肩而過之后,又連忙提袍倒了回來,口中氣喘吁吁,手里遞了一封信過來,說:“長安來信了。”
“怎么這么急?這里面有什么?”李照接了信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陳為仁。
信封很重,打開之后,里面放著一枚玉佩。
“老大說,歐陽宇不日就會率大軍開向長安,世家們一半站在了趙頊的背后,一半站在了歐陽宇的背后。可即便如此,趙毅手上尚有十幾萬的大軍,他必然容不得歐陽宇如此放肆,幾方爭奪之下,長安城怕是要變天了。”
“陳鏢頭不打算撤?”李照沒拿玉佩,她抖開信箋之后,一往下看,這眉頭就已經皺到了一起。
陳為仁在信中說自己并不打算離開長安,夢生等人也是如此。
這一段時間,借著沁園的力量,他們已經在長安城組織起了相當可觀的一部分文臣。照陳為仁的意思,若是他們能趁著這一波東風,沁園他日在端朝,便當真是參天大樹,不可撼也。
家國危矣!隴右道形勢緊急,長安亦如此。
“老大看了新刊,大為震撼,覺得其中不少文章振聾發聵,發人深省。”薛懷順了順氣,說:“如今第三刊的發行已經被秘密安排進了長安一份,這也是長安許多文人想要促成的。”
“趙頊在查?”李照將信看到底之后,看到陳為仁在末尾處寫了一句話。
“小照,國將不國,然山河百姓無辜。”
的確無辜。
做皇帝的想著保全自己的龍椅,做王爺的想著如何爬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做臣子的各懷鬼胎尸位素餐,端朝落到今日境地,屬實活該。
但普通人是無辜的。
“不是,是趙毅在查,趙頊最近被長安城大街小巷流傳的一首童謠給逼得快瘋了,抽不出空來管新刊的事。”薛懷回答道。
李照挑眉看他,問:“什么童謠?難不成是他身世的?”
薛懷點頭道:“是,但這童謠很是奇怪,前一句是取自詩經,后一句卻是在暗指趙頊……偏偏童謠中只說了趙頊,并沒有說趙毅,所以趙頊只怕是在懷疑這童謠是趙毅散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