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素本來沒打算去追薛懷。
但她想了一夜,覺得薛懷既然已經受了那些流言的影響,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沒辦法理解顧奕竹的,這時她若不跟在薛懷身邊,薛懷指不定就想偏了去。
光是想想也就罷了,要是做了什么傻事出來,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
于是第二天一早,阮素素便整裝單騎,匆匆奔著薛懷離開的方向走了。
而與此同時,帶著徐聞這么個大拖油瓶的松無恙,已經走走停停地行至懷道。
懷道如今是個死城。
月色下,寂靜無聲的懷道城街道上,橫七豎八的隨意丟棄著許多干尸。天冷,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發爛發臭,只會在短短幾天之內,被寒風吹得干癟。
松無恙擰著眉頭,越走,這心里就越是沉的厲害。
她倒不是擔心阿姐身手不好,會出事,而是在擔心阿姐在看到這些景象之后,心中會難過。
入城門后的徐聞拽著藥箱背帶,哆哆嗦嗦地跟在松無恙身后。他本來心中就惴惴不安,在看到沿街這些死狀凄慘的干尸之后,更是臉色慘白。只是在松無恙轉頭時,他又挺直了背,裝作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會兒,徐聞舔了舔嘴唇,細聲細氣地喊了一聲松姑娘,接著說道:“要不我們在這兒歇一會兒?帶的藥已經喝完了,我得給你現熬。”
“你敢在這兒過夜?”松無恙回眸看他。
敢肯定是不敢的。
但徐聞本著不能耽誤用藥時間的心思,就是不敢,也得硬著頭皮留下熬藥。于是他點了點頭,吞了一口口水,說:“要是誤了時間,這藥接不上,你夜里怕是會疼得受不了,還是留下吧。”
松無恙既然應承了徐聞,帶著他出來,那就肯定是要把人全須全尾地帶回去的。畢竟,徐聞在李照那里是有名有姓的,且頗得青眼。
她四下望了幾眼,在一眾斷壁殘垣里,看中了一間大門破開,四方梁柱還算完好的客棧。
客棧門口擺著個已經熄滅的火盆,盆中全是燃燒殆盡的灰燼,底下則是壓著一小沓紙錢。
想來,是誰在這兒祭拜過親人。
自那火盆上過去時,松無恙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余光都沒施舍半點。倒是徐聞,恭敬地朝著火盆合掌一禮,隨后謹慎地俯身將火盆和紙錢都挪去了避風處。
他做完這些之后,走進客棧,與檢查完客棧上下的松無恙視線一對,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剛才是去搬門口那個火盆了。”
“我沒問你剛才干嘛了。”松無恙說完,轉身將大堂里的爛桌子都給推到了一旁,留中間的空地出來生了一堆火。
橙黃色的火焰給徐聞帶去了溫暖。
他雙手搓了搓,哈著白氣將藥罐子從藥箱里掏了出來。
那頭,松無恙解決了火的問題后,走過來把干糧放在徐聞身邊,過了一會兒又從包袱里摸了一把匕首出來,遞到徐聞面前。
“這是做什么?”被嚇一跳的徐聞這下不結巴了。
“你在這里等我,我得先去周圍看看。”松無恙說完,把匕首放在了徐聞的腿上。
如果要在懷道城里過夜,松無恙起碼得保證這個地方是安全的。
而往往……
并不是看著死寂,就一定會安全。
徐聞點了點頭。他趕忙將藥罐子放在了地上,接著拿起匕首,把匕首交還給松無恙,說道:“你不用顧忌我,我跟著你出來,不是為了拖累你的。這匕首鋒利危險,我若是拿著,用不了不會用也就算了,萬一要是落到賊人手里,反叫你因此受了傷,便是我的罪過。”
在許多時候,徐聞都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清晰的認識。只是他在面對傷患時,往往有著自己的堅持。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跟著松無恙往隴右道腹地走,就意味著危險,甚至意味著死亡,他也沒有半點猶疑。
“……”松無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最終收了匕首,說:“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