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走就走,留徐聞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堂里
啪!
火苗在空中炸出幾點火星子來。
撐著火勢旺,徐聞起身從旁邊挑了幾根桌子腿過來斜架在火上,隨即又把藥罐子添了藥材和水,小心翼翼地放在那桌子腿上。
如此,看著那藥罐子上逐漸升騰水霧,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轉頭啃起了干糧。
松無恙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徐聞披著薄毯子躺在將熄未熄火堆旁邊,睡顏恬淡。他面前的這一邊火堆灰燼里,煨著盛了藥湯的罐子,另一邊則倒著一團藥渣。
“你回來了……”徐聞的睡眠很淺,一聽到點動靜就連忙睜開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忙起身將藥罐子掏出來,又拍了拍上面的炭灰,把藥罐子放在松無恙面前。
松無恙嗯了一聲,向他道了聲謝,坐在了他右邊。
寒風從開著的客棧大門處吹卷進來,將本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徐聞給吹得一個激靈,目光怔忡。他不知怎么,突然間臉上就帶著了悲傷,眼中隱約泛著水光。
過了一會兒,松無恙聽到徐聞用幾乎聽不太到的聲音說道:“懷道城我從前來過……城東的揚州鋪子里賣各種好吃的零口,老板是正經的揚州人,他有一個女兒,當初還開玩笑說,要把女兒許給我……”
徐聞的記性很好。
橫街上的那些推車的小攤販他可以一個不落的把名字報出來。
誰家的飯最便宜好吃。
誰家的衣服最耐穿。
誰家釀酒會摻水。
他都知道。
誰誰誰老是傷風感冒,卻不舍得去看病,老是需要他來贈藥……
他也都記得。
“為什么呢?”徐聞將連埋在腿上,甕聲甕氣地說道:“城南李叔的藥材鋪子,我還賒了二十文錢,說好等同昌安全了,我就過來還錢……”
怎么就……
怎么就成了死城?
徐聞的眼淚奪眶而出,浸潤在他的褲腿上,被寒風吹得涼絲絲的。
松無恙雖然無法對徐聞感同身受,但卻意外地能夠理解徐聞此時為什么會痛苦。準確的說,她是曾在阿姐的臉上看到過這樣悲傷的情緒。因為開始明白阿姐這一路走來的堅持是為了什么,松無恙也就自然而然的能領會此情此景。
她伸手拽了斷裂的桌板過來給火堆加柴,嘴里說道:“阿姐說過,只要人的頭上還頂著那四座大山,人就只能是賤命。”
聞言,徐聞有些困惑地抬頭,眼睛通紅地看著松無恙,等她的下文。
“哦不,對你們男人來說,只是三座大山罷了。”松無恙摸出火折子來,劃亮,翻手一拋。閃動的火焰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落在那快到盡頭的火堆里,轉瞬間便將其重燃了起來。
徐聞聽到松無恙似乎是嘆了一口氣。
但他細細去凝望松無恙時,卻又并沒有在她臉上看到半點愁容。
“皇帝,是第一座大山,皇帝之外,尚有那些個尸位素餐的昏聵官吏作第二座大山。”回憶起阿姐說話時眼里的光,臉上的神情,都令松無恙無比地動容,連帶著這些話也更加清晰了起來,“此外,還有你已經掙脫的家族,以及也許你將來會成為的……夫權。”
“屠城的是那些英吉利亞人。”徐聞的雙手揪著褲腿,斂眸說道。
松無恙嗯了一聲,偏頭道:“但無所作為、任由這萬里河山被紛亂屠戮,任由你熟悉的那些人變成尸體的,是穩坐在長安安樂窩里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