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白發,他的五官倒是看不出有外族人的基因,且官話說得是字正腔圓。
“身為端朝人,卻為英吉利亞人效力,你不會覺得恥辱嗎?”丹頂鶴收翅螺旋俯沖向那人的同時,李照挑釁地一劍砍斷了那男人的槍管。
四周鬧哄哄的,火焰翻騰的聲音,護衛門潑水的聲音,不小心被火撩撥到的疼痛叫喊聲,互相交疊。
但李照依然清楚地聽到那個男人的回答。
“端朝人?這片土地已經沒救了,國不國,君不君,民不民!只有借助英吉利亞人的力量,對這片土地來一次大清洗,才能為這片土地找到出路!”
男人身邊的都是英吉利亞人,對他這樣的話倒是給不出什么回應,只是舉著火銃不斷地朝半空中射擊。
縱然丹頂鶴的身法不錯,也架不住底下這群英吉利亞人的狂轟濫炸。
李照吹了一聲口哨,在不斷攀升的同時,反手對這底下就上一炮。
慘叫聲不絕于耳。
至此,不管站在監作坊哪兒,都能清楚地看到工廠這兒的大火,一擊搖搖欲墜的中央大樓。
然而李照在拔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卻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又對著大樓開始了一通轟炸。
大樓倒塌只是時間問題,但起到的聚集作用卻是超乎想象的。
其他幾個坊里逐漸亮起了光,提著燈的守衛像是火龍一般,逐漸往監作坊這里匯聚。
人越來越多。
轟——
一聲巨響之后,中央大樓倒塌。
始作俑者李照卻已經趴在丹頂鶴的背上一路乘風逃離了現場。
祐川城里的百姓一個個躲在屋里,不敢出門。他們害怕,這一夜像極了英吉利亞人要入城的那一夜,處處響著炮火聲,哭嚎聲。
“快走!逃走!”鈴鐺高舉著燈籠,一路在大街小巷里奔走呼喊,“英吉利亞人沒空管我們了,我們可以逃走!”
吱呀。
長街一側,二樓的小窗戶被輕輕推開了,一個中年男人畏懼地探出頭開,望著鈴鐺說道:“鈴鐺,你別害我們了,在祐川好歹能活,出去了,我們一沒錢,二沒功夫的,怎么活?”
他一開口,旁邊就有不少人跟著探出頭來,對著鈴鐺指指點點。
鈴鐺急壞了,跺著腳,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也叫活?便是下豬崽子,都趕不上這群英吉利亞人要人的速度!不靠勞工,你們吃的喝的,難道是英吉利亞人賞賜的?”
一說到這個,探出頭來的百姓們便一一縮了回去。
有的人聽著不遠處的爆炸聲,心有余悸地喊道:“去做勞工有什么不好?起碼比出去了,被人吃了的好……在這兒……在這兒好歹出去能討點飯回來!”
這話說起來也沒錯。
外城的百姓們雖然活得戰戰兢兢,但英吉利亞人沒事是不會來滋擾他們的,就算是逢月要人的時候,也是收了人就走,不會對他們有什么苛刻之處。放在過去,那些月月來家里收賦稅的大人們,可是連吃帶拿,尋常人家就是不死也要被他們扒層皮下來。
收人只是死一個,且還是三個月之后才死,換成收稅,可是要一家子餓上好幾個月,說不定,這一家子最后還是得餓死。這樣一來,英吉利亞人和朝廷的官吏,又有什么區別呢?
鈴鐺被說得愣住了,舉著燈籠呆呆地站在街中樣。
“你走吧……”最開始的那個中年男人面帶憐憫地看著鈴鐺,低聲說道:“鈴鐺,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可我們這么多人,逃出去了靠什么活?我老了,不想挪窩了,要死……就死吧。”
正在這時,后頭的街上跑出來幾個赤著腳的少年,他們氣喘吁吁地赤追上鈴鐺,一面將她拉著往外跑,一面說道:“鈴鐺姐,快走,那些英吉利亞人都去救火抓人了,幾個城門都空了!咱們可以逃走了!”
他們剛一往前跑,前面長街拐角就走出了數十個面帶兇相的漢子來,他們一個個手里都端著火銃,似乎是在這兒蹲守了許久的樣子。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肯定和那個放火的人扯不開干系!”為首的綠豆眼山羊胡男人獰笑著說完,轉眸盯著鈴鐺說道:“你以為你進了監作坊就能躲過你樂爺我了?你與縱火燒樓的人是一黨,等過了今夜,老子再去找姓彭的要人,我看他敢不給!”
鈴鐺咬著嘴唇后退了半步,心里琢磨著怎么才能順利讓其他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