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他們頭頂上突然呼嘯一聲,有什么飛了過去。
本來還洋洋得意于自己成功逃出火海的彭文昌這下笑不出來了。他面皮僵著,仰頭愣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嘟囔道:“這狗日的小娘皮,這么厲害?神神鬼鬼的……老子還是避開的好。”
他身邊的幾個人跟著仰頭,只能看到一點點黑色的殘影,并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還看,還看。”彭文昌忍著痛,左一下右一下地甩著巴掌扇身邊的人,其后齜牙咧嘴地說道:“還不趕快跑,留在這兒等著被燒死嗎?”
大火綿延不絕。
整個祐川城都是木房草屋,火勢一大,使得十坊之間肉眼可見的涌動著熱浪,不消多時,大火就已經蔓延到了外城郭。
滅火的人也有,但夜里風急,這里剛澆滅一點,一轉身,風吹復燃。
而受難的人不單單是那些投靠英吉利亞人,為英吉利亞人賣命的匪徒,還有腿腳不便,或是尚在睡熟之中的普通人。
李照對此本來是一無所知。
直到她乘著丹頂鶴低空滑翔而過,眼睜睜地看著一幢二層樓的民宅坍塌。與民宅坍塌的同時,屋外那幾個還沒來得及沖進去的人將手里的水桶一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但火卻不會因此而有半點停滯,幾乎是眨眼間就已經吞噬了他們,轉而向下一片未燃區域前進。
她并沒有想要去傷害這些無辜的人。
可這些人也的確因她而死。
這樣的感覺在李照心中縈繞著,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內疚。
許是看李照半天沒讓自己動,丹頂鶴扭著脖子在李照肩膀處拱了拱,啾啾叫著。鈴鐺也覺得奇怪,回頭去看李照,這才發現李照臟兮兮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姐姐——”鈴鐺有些慌張地伸手抻著袖子去給李照擦眼淚,口中安慰道:“這不怪你,這不怪你,是他們的命……也是我們的命……區別不過是被火燒死還是被當作牲口奴役死罷了……姐姐你若沒來,我們左右也活不過幾個月,又有什么區別呢?”
說到最后,鈴鐺也開始哭了。
“我沒事。”李照斂眸,將肩膀邊不斷蹭塔的丹頂鶴給撥開,“我只是很慚愧。”
她救不了所有人。
以她一己之力,她沒辦法去拯救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人,甚至因為她救了一部分人,而誤殺另外其余的人。
這種情況她并不是沒有在心里排練過,但沒有哪一次,能有現在親眼看到的這樣讓她震撼,倍感無助。
很快,李照便收拾情緒,示意丹頂鶴繼續飛行了。
不管心里到底有什么郁頓,此時此刻都不是她傷春悲秋的時候。她需要把已經救出來的這些人安全送去同昌,也需要繼續前行,直至將未竟的事業完全,將那個伏伺在暗中的裴朗明給徹底碾在腳底。
底下十坊與外城的交接處,倉皇從十坊中奔逃而出的彭文昌一行人與匆匆忙忙往里趕的許樂一行人撞了個正著。
“好家伙,你他娘的居然往外逃!”許樂抹了一把臉,滿頭大汗的看著被兩人架在肩頭的彭文昌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