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郵箱客一走,柳名刀這御馬的鞭子就加快了些,都快打出殘影來了。
“不急,如果真是一萬大軍包圍了淅源,那么我們早去晚去都差不多,先給同昌去信才是真的。”李照伸了個懶腰,爬到車轅邊上,靠著車廂對柳名刀說:“剛才我請那位郵箱客將口信分成兩份,一份傳回同昌,一份則是就近傳去沁園客棧,想來援軍應該可以及時趕到。”
照李照的設想,即便是淅源真的被圍了,一時半會兒也決計不會危險到什么地步去。畢竟阮素素和薛懷手里還握著不少人,以德勝軍的素質,即便是死撐,也能撐上三兩日。
柳名刀聽著李照這毫無波瀾的聲音,嘆了一口氣,軟言道:“小照,你不必在我面前偽裝情緒,若是難過,你可以表露出來。”
“名刀大哥為什么會覺得我會難過?”黑袍之下的李照無奈一笑,說:“名刀大哥,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但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擔心,只是對德勝軍,對阮姐姐他們有信心罷了。”
啪——
馬鞭落下。
“小照,從前我只覺得主子離我們很遠,即便是我最靠近他的時候,他也高不可攀。”柳名刀揮鞭如閃電,驅使著馬匹狂奔。
他的聲音被鼓鼓吹起的風攪散,落在李照耳中時,帶著些許悵然。
“出事的那一日,我心想,完了,如主子那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會隕落,我們這些普通人可怎么辦?我們會不會也被殺?”
“然而報復卻沒有出現——”
“相反的,自主子出事之后,很多人開始拉攏我們。或是美色,或是權柄,就算是經得住誘惑的人,也無法經年累月地去抵制誘惑,所以對于那些離開的人,我從沒有怨恨過。因為沒有人可以做到始終如一,即便是我,也不行。”
他是有愧疚的。
在李程頤出事之后,在那些想象中的報復并沒有到來之時,柳名刀成為了一介普通人,而他因為能成為一個普通人而稍稍松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后來那些人滋擾得柳名刀到哪兒都待不下去了,他也不會進到大光鏢局,借著大光鏢局在黑白兩道上的勢力,在陳為仁的手底下做一名不起眼的小小鏢師。
可每當柳名刀滿足于現狀,對生活感到滿意時,他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個生死不知的孩子。
而只要一想起她,柳名刀就會愧疚。
以至于,在確認李照的身份之后,柳名刀心中就像生起了一團火一般,恨不得就此為李照拋頭顱灑熱血,肝腦涂地。
“名刀大哥說什么呢!”李照抬著手套的手搭在柳名刀肩上,聲音中充滿著寬慰,“誰不想活著?李家大廈傾頹,自然是樹倒猢猻散的,又怎么能強求誰誰誰始終如一?說實話,名刀大哥你能來我身邊,我十分地開心,也十分地感動。”
這些話是李照的真心實意,但也夾雜了一些私心。
李照不是李程頤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這個真相一旦曝光,她可能會失去很多的支持。所以李照需要時不時地以李程頤之女的身份,去維護這些鐵龍騎對她的忠心,去做一些她覺得有些慚愧的事。
柳名刀聽到李照這一席話,差點眼淚都淌下來了,好在這吹到臉上的風很大,蒙頭一罩,把他的眼淚給擠了回去。
鉆回了馬車里的李照自然不知道柳名刀的情真意切,她揉了揉手腕,偏頭看著外頭飛快掠過的景色,眉心還是稍稍蹙了起來。
趙毅為什么挑著這個時候攻打淅源?
葉惜惜又是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淅源附近?
說到底,淅源只是一個小小縣城,既沒有什么礦產,也沒有什么寶藏,頂多是有幾個對李照來說比較重要的人物罷了。
寶藏——
是李氏秘藏嗎?
李照瞇了瞇眼睛,難免深想。
這個時候趙毅輕舉妄動,可不就是在告訴李照,淅源有什么他非常想要,以至于不得不招惹她李照的東西。
又或者更直白一點。
能引得藏匿如此之久的葉惜惜冒頭的東西,絕不是什么普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