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道:“誠如是,今日我也甚是驚訝,上旬我考了圣上幾句四書,雖能背,卻也在懵懂之間——短短幾日,何以圣學精進若斯?”又將自己稟報太后讓皇帝批紅的事兒講了。
張居正濃眉挑動,手扶長髯,目視馮保,道:“圣上今日所言,宮中可有人教?”
馮保坦然笑道:“我正想問相公,給皇上做老師的,可不是內書房的人……”
張居正聞言,沉吟道:“皇上開了竅,也是列祖列宗的福氣,雙林公既已稟告了慈圣,讓皇上批紅,那還是繼續下去的好。”說完,自嘲的一笑。
馮保見張居正首肯,心中甚喜,對著東方拱手道:“陛下若能勤政如太祖、成祖,也是我們臣子和萬民的福氣。”說完也是一笑。
隨后,張居正不關窗,兩人又議了一會兒王大臣案。見天色已近深夜,馮保這才告辭,張居正將珍藏的密云龍送與他,兩人作別不提。
次日,張居正會同成國公等人上表稱賀皇帝御經筵禮成,在奏表中,張居正等除了一些頌圣的官樣文章外,另奏道:“主上早歲勵精,天縱多能,可試披覽奏章,以學大政。”
李太后見張居正等如此奏報,甚是不喜,認為群臣在拔苗助長,傳諭張居正等道:“皇帝年歲小,正要以國事累先生等,如何學得大政?所請不許,賀表另做才發邸報。”
又叫了朱翊鈞來,囑咐了他讀奏章可以,每日不可超過五本,要多學多思,不要插手政事的話。朱翊鈞聽說,心中雖不喜,但面上并未流露異狀。
李太后此人后世評價不一,有人說她有政治野心,類似于慈禧,也有人說她小門小戶出身,最是喜歡占便宜,使喚人,沒有大格局等等,以朱翊鈞穿越兩天來的觀察情況來看。他覺得李太后并沒有政治野心,因為她對國事幾乎是不聞不問,所有時間除了抓朱翊鈞的教育,就是禮佛,是一個愿意輕省過日子的女人。
這個時候的李太后想法應該很簡單,我老李沒啥文化,干不好,我也不愿意干;你這皇帝年紀還小,讓張先生好好干,別添亂!至于野史之流說張居正和李太后有私情的,體驗了兩天禮制的朱翊鈞簡直不屑置辯。
朱翊鈞回殿后靜思,后世之人把封建禮教太不放在眼里了,古時女子接受的教育多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三綱五常自小兒熏陶、洗腦,真如人要吃飯喝水一般自然而然的認可。
從李太后的表現看,她對禮教格外看重,認為張居正、馮保等乃是自己的丈夫所選,按照三綱五常的道理,按丈夫意見辦是沒錯的。至于高拱高胡子,雖然也是丈夫選的,但高胡子說:“十歲稚童焉可為帝”(張居正斷章取義,有誣陷之嫌),這卻是觸犯了李太后的逆鱗,那是非打倒不可的。其他的都讓司禮監和外朝去辦就對了。
如此一來,雖然朱翊鈞在經筵上表現驚艷,但是并未獲得親政的權力。經筵最直接的后果是朱翊鈞的作息表增加了一項。原來的是每日早晨到兩宮處請安;每月逢三、六、九(含十三、十六、十九、二十三、二十六、二十九共九天)參加一次如同木偶般的早朝;其余時間在文華殿學習四書五經和歷史;下午寫字看書,復習功課,陪兩宮說話聊天或自由活動。自經筵后,其余的不變,增加了乾清宮看奏章一項。——還不得超過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