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聽了笑道:“百萬兩銀養這許多人,人均一年不過五十兩,卻吃力了。要給你等加餉,卻讓張老先生等為難。俗話說,兵貴精不貴多,你可將其中老弱、身體有殘疾不堪用的整理出來,開辦些青樓、旅店、舟行、車馬行、鏢行等營生,既掙了錢有了日常開支用度,探聽、傳遞消息也方便。——注意,要專人專司此事,不得將精兵與行商者混雜,更不可勒索民財,財務也要清清楚楚的備查。”頓一頓道:“南鎮撫司自今日起,獨立出來歸朕直領,不歸你管了——陸贊元和吳發奎,你等做好內部監察諸事,有作奸犯科者,另報與朕知,予以重處。”
情報機關開辦三產,后世各國都用,不足為奇,卻是掩護情治人員,賺錢只是次要。朱翊鈞雖也想用財政養情報機關,但哪有銀子?只好借用后世的一些做法,卻是無奈之舉。他將南鎮撫司獨立出來直領,就是警告朱希孝財務要清晰,內部監察要到位,不可貪瀆、枉法。
朱希孝聽說皇帝給了政策,開始時心中大喜,待聽得南鎮撫司歸皇上直領,心里一凜,叩頭應是。陸贊元、吳發奎心中狂喜,面上卻不顯,朗聲應了。
朱翊鈞親領南鎮撫司,不過是外朝監察體系不健全的無奈之舉。雖然陸贊元和吳發奎兩人很大可能與朱希孝等沆瀣一氣,但俗話說,屁股決定腦袋,人的編制、身份一轉換,那腦袋思路就會跟著相應變化,開始時可能還有些慣性,時間一長,必然會按照體制給劃定的路子走,此為行政管理之要義也。再說,和一把手面和心也和的副手——朱翊鈞兩輩子一個也沒見過。
見召對時間差不多,朱翊鈞道:“取紙筆來。”待內監擺好紙張,毛筆也沾好了墨,他屏氣凝神,寫了一副大字,卻是:“*************,豈因禍福趨避之”。題為:萬歷元年御筆。待墨稍干,遞給朱希孝道:“錦衣衛多年來身負罵名,卻不僅僅是歷任指揮亂作為的緣故。本為特務機關,為外朝文官武將們所不喜,讀書人尤厭之。但你等作為,卻與朕、與國有大用,這幅字賜給你們,你們刻了,掛著大門之上,讓親軍們和外朝官兒都看著,朕是如何看待你們的。”朱希孝接過來,和眾人讀了一遍,別說他本人,所有人等全部泣不成聲。
朱翊鈞見眾人忠心度刷滿,肅容道:“朱希孝留下,其余人等自去辦差。”打發了眾人,單獨留對了朱希孝。
朱希孝暗暗叫苦,他年歲大了,剛才又喝了兩杯茶水,此時已經大大的內急。正常來說,皇帝召見臣子,一般都是幾句話的事兒,輪不到臣子尿急。朱希孝沒想到皇帝和他們講了這么多,又是講課又是寫字的沒完沒了,雖然感動但膀胱卻等不得。聽得皇帝還單獨留對他,不禁悲從中來。正惶恐間,卻聽皇帝說道:“你有些年歲,想必要松乏一下,卻出去方便去,朕也要更衣。”朱希孝聞言差點沒再次哭出聲來。
待內監將朱希孝帶出去,朱翊鈞轉到屏風后頭,見李太后滿臉喜色,怔怔的看著他,滿臉都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朱翊鈞見她歡喜,也露出笑容道:“母后,皇兒今日表現的可好?”
李太后將他的手拉住,滿臉笑容道:“我的兒,母后今日才能放下你父皇交給我的擔子呢!”說罷,紅了眼圈道:“你父皇卻也偏心,如何不入哀家夢中,與我說說話兒?”
朱翊鈞滿臉黑線,對與自己離婚的女人多了些理解——這女人大腦回路確實與男人不同。笑道:“父皇在天上,看到朕如此,想必也是開心的。朕定要做個好皇帝,不負父皇期望。”
李太后收拾心情,笑道:“你父皇卻未必及你——”說完覺得不妥,又轉折道:“下面朱希孝單獨奏對,還要母后聽嗎?如無大事,母后就回去了。”話里話外,透露出讓皇帝進一步參政的信心。
朱翊鈞忙道:“請母后稍待,一會兒奏對的事兒,卻是王大臣案,母后聽聽吧。”李太后悚然一驚,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