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監見他仍能直立行走,松了口氣,也不理他。拉著夫人的手直入內宅。
進了內宅,兩口子憋紅了臉,才將雕花嵌玉的千工木床搬開半尺。王少監拿出一把小刀,將原來床腿壓著那塊地磚輕輕撬起,跟著撬起一片,最后從洞里抬出一個木箱子出來。
打開木箱,卻是一箱子的金餅。王少監拿出兩塊給了向夫人。道:“明天,你抱著咱家兒子去你鄉下娘老子家住幾天。”向夫人臉都嚇白了,哭個不住。
王少監道:“哭抵得甚事?如今之計,只有豁出本來,去求那李太監。讓你去娘家不過是防著萬一罷了。”
頓一頓又道:“孝兒雖不是咱家骨血,但也入了宗譜,認了真親。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兩人日后花銷我也安排妥當,到時餓不著你們娘倆。”
說完,打開一個藍色棉布的大包袱皮,將金餅子一塊塊從箱子拿出來,放在包袱里。一邊拿,一邊摸,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滾。
最后嘆氣道:“李太監今天已經給了暗示,這筆孝敬只能給他。可惜我半輩子所積,一朝喪盡爾!”
......
過了兩天,孝陵神宮衛的后堂之上,李秀卿和馮保對坐飲茶。
馮保穿著普通宦官的服飾,身上半點裝飾也無。頭上的黃門帽子取下放在桌上,頭頂挽著的發髻里竟然插的是木簪子,露出半黑半白的頭發。
曾經的圓臉已經瘦削,下巴尖的厲害。但一雙眼睛如幽深的潭水,李太監望了一眼,心底直冒涼氣。
李秀卿身體榔槺,怕熱的厲害。將身上蟒袍解開一半,拿著大扇子扇個不住。喝了一口冰鎮的茶湯,笑道:“此次王全贊宦囊所積,全部吐了出來,雙林公可有安排?若無安排,咱家做主給雙林公......”
馮保打斷道:“不必了,皇爺安排我做幾件事,咱家正缺銀子,沒想到這王少監就打上門來。如此一來,要做的事兒倒有了著落,不必打秀山公的秋風。”曾經尖細的嗓音變得沙啞低沉,嗓子明顯有異。
李秀卿露出擔憂的神色,低聲道:“雙林公,這喉疾尚無起色,可要喚個太醫看看?”
馮保低笑一聲,道:“卻與喉疾不相干,是咱家哭啞了嗓子。這些天來,咱家反復思慮,卻始終想不明白敗在何處。直到辛儒逃得一命找將來,咱家才知道后路被抄,外宅滅門的黑手究竟是誰!”
抬頭看向李秀卿,目光灼灼,低聲道:“不知秀卿當日在司禮監對某家發的毒誓還記得否?”
李秀卿自信一笑:“在咱家心里,公公永遠都是咱們宦官的老祖宗!張宏么,那是個什么東西!”說完,目光清澈,直視馮保。
馮保瘦削的臉上露出笑容,伸出手來,兩人輕輕握了握。
李秀卿隨即問道,不知皇爺讓雙林公辦什么事?可有秀卿效勞之處?
馮保伸出三根手指道:“免不了讓秀卿費心。皇爺讓我做三件事,一是開辦皇店,二是查東南情報,三是掌東南輿論!”
說完,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來,拿出一疊信紙,翻出一張指給李秀卿看。
李秀卿看時,竟真是皇爺的親筆手書,寥寥幾筆,吩咐馮保在江南暗中行事,具體事宜聽陳矩傳信處斷。皇帝信中仍稱馮保“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