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道:“朕方才已經說了,不怕事情糟,只怕狀況理不清。這膿包今日擠破,也是好事,等一會兒再議。王遴,你還有什么說的沒有?”
王遴聞言,往邊上楊炳等人的臉上瞅了瞅,見他們都像霜打過一樣,委頓不堪。心里嘆口氣,擦了擦鼻涕眼淚,哽著嗓子道:“皇上,臣無話可說,今日皇上誅殺臣等,臣并無怨言。”
朱翊鈞聽了點點頭,又示意葛守禮接著問。此時,已有邊上做筆錄的內官,將廷鞫記錄拿來給王遴簽字畫押。葛守禮見周邊大臣看他的眼光不善,心里面毛毛的,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對楊炳等人道:“彰武伯有何話說?”
楊炳知道腦袋能否保住在此一舉,哭著叩頭道:“回稟總憲,下官總理京營以來,不敢說夙興夜寐,確實操碎了心!適才王侍郎言說求爺告奶,真是如此!”
“只是時日尚短,下官盡管年節不休,不停操練,但京營糜爛日久,沉疴一時難起!請皇上再給臣半年時間,縱然練不出薊鎮那樣的兵,臣也敢立軍令狀,京營不會比其他邊兵差了!”
葛守禮回頭望望皇帝,見他無甚表情,不得要領,又問楊炳還有要說的沒有,楊炳又絮叨幾句自己來的時間短,也說不出別的。
葛守禮又看向跪在楊炳身后的吳繼爵等人,問道:“吳繼爵、李環、顧寰、趙祖征、李應臣、郭應乾,你們有何話說?”
豐城侯李環張張嘴,想說句什么,但是王遴剛才已將老底抖了精光,此時再辯解什么都是徒勞,嘆了口氣,閉嘴不言。
葛守禮轉身面對朱翊鈞道:“皇上,這幾個都認罪,無辯解處。”寫筆錄的內官寫上,慚愧無言,不能辯解字樣,因綁著不能簽押,都按了手印。
朱翊鈞聽了,臉上露出諷刺之色,冷笑道:“好了,咱一項項理吧。先易后難,先說說京營占籍之事,各位日后還用京營兵否?若家中收入微薄,怕失了體面,上奏章與朕,朕出內帑給你們雇個長隨、門房之類,未為不可。”
張居正跪地奏道:“皇上不予追究,乃浩蕩天恩也。臣等有何面目還觍顏用此?臣自請罰俸,以為后來者戒。”
眾臣跟著張居正都跪下道:“臣等自請罰俸,謝過皇上天恩。”
朱翊鈞聽了,都叫起了。緩了緩口氣說道:“此次集體罰俸三月,略施薄懲。所謂響鼓不用重錘——此次法不責眾,也就罷了。若再有誰家有這等事,以亂軍之罪重處。”眾臣凜然都應了。
朱翊鈞又道:“第二項事是此次大閱軍之賞罰事,第三項事為國朝空餉之弊。第三項事牽一發動全身,軍國之事重矣,稍后再議,先議議賞罰吧。”
本兵譚綸聽皇帝如此說,跪地奏道:“臣以為薊鎮大閱之時,軍馬雄壯,令行禁止,誠為天下精兵,該予褒勵。但恩自上出,臣等不敢妄言。”
朱翊鈞聽了,問張居正道:“老先生覺得如何?”
張居正回稟道:“臣以為譚尚書說的對。還請皇上親裁。”
朱翊鈞點頭道:“戚繼光何在?”戚繼光早被中官傳旨在臺下候著,此時上了觀禮臺,行禮如儀。
朱翊鈞道:“上次加你為太子太保,此次再加你為少保。嗯,為你日后進步留下些余地,并賜斗牛服一件。”戚繼光激動的泣不成聲,叩拜謝恩。旁邊楊炳等見了,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