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聽了道:“焉有是理?適才你還奏言,小旗以上,若戰死家屬可月支米二斗,銀二錢,折成銀子每月可領近半兩,一年可領五、六兩,五六年即可把首級銀子賺回來,哪個能算不開這個賬?”
這下所有重臣再次流露出尷尬之色。朱翊鈞看了他們的模樣,問道:“這米、銀也不能按時領?”
尚書們都不答。張居正嘆口氣答道:“皇上,這朝廷無錢也非只一日,無奈之下,這米和銀子都讓衛所自籌,總旗以下沒跟腳的哪里領的到。”
朱翊鈞聽了,緊皺眉頭道:“那受傷、戰死之兵銀子誰出?士兵能領到否?”
張居正回奏道:“這個都是朝廷支出,士兵能領到。”
朱翊鈞仍皺著眉道:“小旗戰死家里領不到月支米、銀事必須解決,否則兵士無上進之心,哪有戰力?”
張居正道:“正是,主將要想取勝,只能以厚賞激勵,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見話兒逐漸說開,張居正又奏道:“皇上,本朝天順以后,因冒領奮勇爭先奇功、被傷者齊力之功者日多,武職泛濫歲賞激增,歷代祖宗都未能清退。世宗以后,奇功和齊力兩功不升,要想升,朝廷只重首級功。要得賞,只能領首級銀子和被傷銀子。”
“如此一來,再加上小旗家屬領不到銀、米,士兵作戰都不沖陣,守有余而攻不足,也是軍中一大弊端。”
“若想解決,只能把軍官戰死后家屬的米、銀支出由朝廷背起來,一年需耗銀八十多萬兩,現在還真背不起來。”
朱翊鈞聽了,問張宏道:“每年宮中的例銀除了金花銀一百萬之外,其余的還有多少?”
張宏回到:“皇爺,還有一百六十萬兩多一點。”
朱翊鈞對張居正道:“咱們往一起湊湊,朕過得緊點沒什么,每年拿出六十萬,朝廷不拘從哪里再拿出二十萬,把這事兒先背起來。”
張居正帶領重臣都跪下稱頌。朱翊鈞現在手握皇店、皇廠,四十萬本不該放在眼里,但他要投資的實在太多,這四十萬拿出去,也有些肉疼。
嘆氣道:“朕本來興頭頭設計了勛章,以為能激勵兵士敢戰,卻不知朝廷連起碼的待遇都沒解決好,發個牌牌有何用處?!”
張居正回奏道:“皇上設計勛章制度,確是妙招。臣等先把圖樣拿回去,細細斟酌體例,再上題本具奏。”
譚綸也奏道:“皇上,朝廷兵事之弊非止一端,且牽一發而動全身,最是棘手。只能熟計審慮,慢慢解決。”眾臣聽了都點頭稱是。
朱翊鈞聽了,只能轉了話題道:“朕打算讓李成梁乘勝追擊,將古勒城打下來,把王杲翻出來剮了,這件事還可行否?”
張居正苦笑道:“皇上,此際正是春播最忙時,若讓遼東再興兵。臣恐遼東今年有饑餒之憂,最好等到秋后收了糧再打。”
朱翊鈞穿越以來,先輕取馮保。此后平臺召對,南苑殺伐,都是得心應手。極少有什么難題讓他感到沮喪。今日武英殿之議,卻給他心里蒙上一層油嘰嘰、黏糊糊的陰影。老家有句話形容他逐漸深入處理國事的這種感覺——破褲子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