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碼頭上一個木條凳子坐著,聽有人喊他,抬頭看見了張伯倫,笑著揮了揮手。
張伯倫待小舟停穩,牽了馬走上了碼頭,來到阿臺身邊要跪下行禮。
阿臺扶住他手臂,嘰里咕嚕說女真話道:“張管事如何這時才來?這次弄到些什么?”
張伯倫聽懂了,笑著回道:“這次弄了二百斤鹽巴,八十斤茶。夠城里用一陣了。”阿臺聽了,皺眉道:“不是告訴你鹽巴可以少些,茶多些,為何茶才這么點?”
張伯倫聞言,臉上現出尷尬之色,低聲道:“大爺,撫順抓的嚴,這些茶是小的在撫順、鐵嶺兩個地方一點點買的。大宗買鹽巴腌肉、腌魚還說的過去,這茶葉就只能幾斤一次慢慢攢。”
阿臺聽了,長嘆一口氣。又愁眉苦臉道:“鐵器,沒有?”
張伯倫苦笑道:“這遼東的鐵器作坊,都被薊遼總督府造了冊子,就是打一把鋤頭,也要漢民按了手印才賣。確實沒辦法。不過——”
阿臺聽他話里有轉機,忙問道:“怎么?”
張伯倫往四周瞅了眼,低聲道:“這次在鐵嶺,我用大爺上次賞的老參救了個鐵匠的老娘,他答應給我偷著攢些鐵料,下次我估摸著能帶幾百斤過來。”
阿臺聽了,雖覺得幾百斤太少了,但聊勝于無,至少做箭頭比古勒城現今用骨頭和石頭磨制的強。
這張管事行事伶俐,比那些眼睛鉆到貂絨、老參拔不出來,行商卻克扣無比的漢人奸商強了太多,阿臺還是愿意與他打交道。
今年春天的大敗,把古勒城的家底打的殘破,他父親王杲僅以身免,帶著三個親兵在遼東老林子里面當了獵戶,轉了三個月才跑回家。阿臺在城外遇到他父親幾個時,以為是野女真過來搶劫,差點給開弓射他瑪法一下。
阿臺忽然回想起古勒城在青黃不接時饑餓感,那殺馬取肉而食的錐心苦楚,趕緊搖晃腦袋,把這陰影甩了出去。
見張伯倫賊眉鼠眼,向自己身上打量,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阿臺皺眉道:“你有什么話,直說好了,干什么這樣看我?”
張伯倫行了一禮,方道:“聽說大爺要有頭個孩子,小的還沒恭賀。”說完,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來道:“這是小的一點心意,大爺別推辭。”
阿臺打開布包看時,竟是一個漢人女子頭上戴的步搖簪子。通體黃金打造,金燦燦的不說,那上面的鳳凰顫巍巍擺動,欲乘風而起一般,巧奪天工。
阿臺從未見過如此精美之物,雖說是給女人家用的東西,他反倒看呆了。結結巴巴道:“這......這要多少錢?”
張伯倫笑道:“這是明軍中一個把總賣給小的,他賭錢紅了眼才脫手。據說是京師‘日升隆’的內造首飾,小的不知真假,但看著好看,就用三十兩買了下來。——后來打聽了,在賭場里占了便宜,在外邊這東西值七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