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問他道:“今日視察所見稻田,是不是這幾天就該收了?”邵伯悌聞言臉色變幻,他哪里敢欺君,只好稱是。朱翊鈞意料之中,只極目遠眺道:“這里能有多少畝?”
徐貞明在一旁道:“回皇上的話,因此前定下皇上要來視察,這里留了三千畝沒有收割。”朱翊鈞道:“今日天氣不好,若下大雨,這些倒也罷了。正在曬干的稻谷能搶回去嗎?今日接駕把勞力征發不少吧。”
身邊大臣聞言,面面相覷。農商部尚書沈鯉躬身道:“皇上不必擔心此節,宛平縣和徐郎中此前已經安排人搶收,剩下的沒多少了。”
朱翊鈞聞言擺手道:“宛平縣前面帶路,到最近的場院去。”邵伯悌驚得呆了,只好在前面領路。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繞過一排柳樹后,朱翊鈞遠遠看見一片平整空地上趵突揚塵的,好多人在哪里忙著搶收。此際天黑的的厲害,空氣中滿是濕意,眼瞅著那雨就要下來。
朱翊鈞將手向前一揮道:“都去幫忙收稻子去!”話音未落,邵伯悌覺得臉上一涼,已經有雨點滴了下來。
......
皇帝大駕返宮之后,邵伯悌也回到了宛平縣衙。進入后堂換了衣服,喝了姜湯,他還沒有從皇帝參加勞動這事兒回過味來。
他覺得自己有一腔的話兒要跟人訴說,那是一種混雜著激動、敬仰等較為復雜的情感,并在一定程度上刷新了三觀。他一個小小縣令,宦游京師,老婆也沒有跟來,此際連說個心里話的人兒都沒有。
激動了半天,身邊小廝總算把師爺喊來了。那師爺頂著大雨進屋,口中抱歉道:“不知縣尊見召,來遲了,抱歉!”
邵伯悌道:“這大雨天,你老人家干什么去了?”
那師爺笑道:“剛才在對面街李寡婦家坐著喝點呢。那寡婦做的一手好魚丸子,鮮得很。”
邵伯悌見這老梆子過得風流瀟灑,在對比自身,氣的恨不能把他胡子揪了去。
等先生落了座,他將今日皇帝收稻子的事兒說了,言道:“自古到今,雖圣王在位,也沒聽說過皇帝做這般事!邢先生怎么看?”
那先生笑道:“這有什么的?皇上每年勸農時,也要籍田耕種一番,這冒雨收稻子就做不得?”
邵伯悌聽了,嘆道:“唉,先生這書還是讀的少。古時仁王者,最多‘一遇水旱,或密禱禁庭,或跣立殿下’,這就了不得,那里有去搶收稻子的?”
邢先生氣的吹胡子道:“東家,你今日激動,我不與你一般計較。你讀書多,何不寫一篇頌圣的文章,發在報紙上——就不賺個別的,賺個稿費也好。”
邵伯悌聽了眼前一亮,笑道:“妙!”
......
圣宗實錄:“萬歷十年九月丙辰,朔,賜欽天監監正銀二十兩,表里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