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果然機敏,”錢益眼神疲倦,忽然蒼老了許多,“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們,我懷疑兇手是我的次子錢無欲。這孩子打小就孤僻內向,不討我喜歡,最近又和一幫古怪的方士混在一起,我想是他指使祝媽媽夫妻倆,想用巫蠱術暗害我。”
“害你有何用?他們的目的可是大唐,況且……”谷玉東一臉疑惑,“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家窩有反賊,為什么不告訴夏兄,讓他把錢無欲繩之以法?”
“老朽豈能如此啊!”錢益老淚縱橫,“虎毒尚不食子,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弄咒做蠱是因為老朽慢待了他,都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沒想到他居然盜走了饕餮鼎,狠心害了他的大哥!”
“錢老爺,我能理解,”夏碩一聲長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使是子女利欲熏心要取自己性命,也只能咬牙包容,希望他們有一天幡然悔悟,改過自新。”
“我一點兒都不理解,”流氓青年谷玉東回答,“我天生天養,沒有爹媽,管你們家有什么勾心斗角、豪門恩怨,我只知道你們不該害到王良玉頭上!”
“這我也能夠理解。”夏碩又一聲長収。
“夏兄,你怎么又能理解?做人應該有點兒原則。”
“我是碰巧都能理解,”夏碩表情很尷尬,“你想,張賢弟迷路之時,看到管家秦四在和一位神秘人烤臘腸,這位神秘人想必就是錢無欲的同黨,所以他才想殺人滅口。”
“這個王八蛋!”
流氓青年十分憤怒,從桌上抄起花瓶兩個、水果刀一把,要去找錢無欲拼命。
“銀燕子”一把拉住,勸說道:“賢弟稍安毋躁。
“稍安毋躁?”谷玉東很不平靜,“我兄弟馬上要入土為安了!”
“凡事要講真憑實據,”夏碩解釋,“如果我們此時前去,錢無欲矢口否認,我們不僅拿他毫無辦法,反而會讓他小心防備,這對張賢弟沒有任何幫助。”
“那該怎么辦?用愛來感動他?
“你不必心急,為兄自有良計。”
農歷十一月初九,大雪日。
天貴福厚,忌安葬,大煞西方。
今日錢家有喪事,死者是錢氏家主錢益。
滿天的紙錢和白雪一起飄下,庭院里開滿了不祥的紙花,長安游俠自以為機關算盡,但依然沒能保住老奸商的性命。
錢益是在半夜猝死的,算算時間大概是丑時,那時天寒地凍,游俠又正好饑腸轆轆,所以錢家小姐準備了好酒一壺、小菜幾樣,請他們在偏廳用膳。
游俠們都認為,夜宵是最難拒絕的東西,所以滿口答應,欣然前往。但誰也沒料到,他們剛剛酒足飯飽地回到小屋,就發現錢益已經渾身僵硬、一命嗚呼了。
此刻,谷玉東倚在大門旁,夏碩站在長桌邊,兩位男青年心里五味雜陳,看著錢小姐哭天搶地,而美少女夏窈瑤卻不在屋中,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很尷尬,”谷玉東悄聲說,“雖然很想安慰錢小姐,但真的不知從們說起,畢竟她親爹仆街的時候,我正在興高采烈地啃豬蹄。”
“還是在下來說吧。”夏碩搖搖頭,對錢無憂一拱手,“錢小姐,錢老爺遭遇不幸,是我們的疏,還請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們的過失。”
錢無憂沒有說話,反而是門外一個人接了腔:“你們沒有疏忽什么,自古生死有命,更何況我父親年事已高,又突遭喪子之痛,所以溘然長逝,根本怨不得他人。”
來人正是錢家二少爺錢無欲。
“你來得也太遲了吧。”谷玉東說話陰陽怪氣的。
“作為新任家主,有許多瑣事需要處理,所以來得遲了。”錢無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