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仿佛遼闊無疆的眼睛里,濃郁的黑,像是宇宙深空里永遠也化不開的幽暗。
李昂看著那張枯臉,如芒在背。這雙眼睛之下,似乎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隱藏,都必將遁形。詭異的感覺讓李昂低下頭避開它的視線,這頭怪物面前,李昂本能中的提防與謹慎,被無限的放大。
“你...回來了...”,心樹的枯臉,張開嘴,聲音嗡嗡如一口幽深的枯井。
三人驚駭無言,口越張越大,越張越大,最后占據了近三分之二的臉。
這一刻,李昂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身體里破開,記憶宛若潮水,將他淹沒。
“昂,起床了,這一次可別再放人家鴿子了,女孩是你張伯的侄女,可不能隨便應付了事”,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已被他從里面鎖死,“這孩子,早餐放在桌上了,記得吃啊”,母親無奈的聲音漸遠,隨后是關門和汽車發動遠去的聲音。
今天是周六,回家已經有一周了,可他腦海里依然是秘魯荒原的蒼涼,巨大石像沿著海岸排列,仿佛在等候著遠帆歸家的孩子,這一次的探險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一樣,需要他用漫長時間去漸漸消化。
太陽從窗外射進來,他掀開被子,熾熱的陽光照進眼簾,像是燎天的烈焰。睡意瞬間消失無蹤。
大腦短暫的空白過后,李昂終于想起了今天的任務,他被安排相親了,盡管內心極力的排斥,但他此前已經鴿了好幾個女孩,母親希望他能成家安頓下來,有了約束,自然不會再隨心隨意的去秘境極地去遠古荒原了。
李昂無精打采的起身,然后來到洗手間,順手打開水龍頭,一切自然而然,這就像是他生命中本能。不需要大腦的命令,是身體自然的反應。
他捧起一汪水,打在臉上。然后他抬起頭,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瞬間,大腦仿佛遭受重錘,鏡中的人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但除此之外,竟無一處相似。臉上的堅毅與冰冷是他此前絕沒有過的。
無數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匯聚重組,黃沙浩蕩,古老的駱駝商隊沿著沙丘蜿蜒前行,遠方高大的巨石雕像靜靜的矗立在蠻荒世界的盡頭。
恢弘而龐大的圖書館內,無數的書架層層疊疊排向甬道的黑暗深處。
殘陽如血,石像的影子在黑沉的大地上拖成巨大的陰影,尸體無邊無垠鋪滿大地蔓延至太陽落下的地平線。
青衣在風中揚起,“哥哥...”,有人在風中叫喚著他,悲傷從心底涌出,止不住,止不住的疼,心真的好疼,像是有把刀在割。
每一個畫面,都那么的深刻,如同靈魂中涌出的記憶。
李昂抱著腦袋,淚流滿面,夢嗎?可為什么這么的真實。究竟忘記了什么?
“你...回來了...”,腦海中聲音響起,是靈魂深處的囈語。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世界坍塌,眼前的一切都在湮滅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