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神相續相繼,實乃共榮共損的局面,只是聽得柳元正寥寥數語,都教丹老得以想象種種絕望的境遇。
柳元正很是疲憊的閉上了雙眸。
良久,良久。
他才復又遲緩的張開了眼睛。
方才似乎想到了生死之劫臨頭,教少年以道心直面大恐怖。
心神之中一片空白,萬千種念頭走馬觀花式的浮現,而又被恐懼吞沒,最后一派寂滅。
但好在,他似是緩緩地恢復了鎮定。
自幼年時所學的一切重新被他記憶起來,包括那卷幾乎融入少年骨髓血肉之中的《心竅玲瓏篇》。
電光石火間,心緒飛揚。
柳元正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這一切都還沒壞到那樣的地步,若果真覬覦左道傳承,那日我去后山承道殿見他,就不會活著回來,那一局對弈,我不知他看出了甚么來,但贈我道書,不是要我死的,以他手段,用不著這么做。
他讓我全須全尾的回來,就意味著,至少他或主動,或無意地,做出了選擇,這是整件事情里面,最根源的因果,在他面前,我孱弱如螻蟻一般,故而一切都該隨他心意動,我還活得好好的,就是結果。
再有,如我以君子之規而自律,蓋因昔日我想做親傳道子,想要獲得更好的修行環境,所以那日見大伯,他要自裁便是在害我,如此是互為因果,我一個筑基境修士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不會想不明白。
我的所作所為,以前也好,現在也好,往后也罷,都會落在宗門眾執事,眾長老的眼中,做錯了會有人勸,做壞了會有人罰,他還只是駐世真人,不是仙鄉圣君,他的一舉一動,便落在一群更強大的人眼中。
所以真人或許已得部分仙道逍遙,但他至少得守自己的規矩,這個規矩,也是五雷仙宗的規矩,而我,是下一代的道子首席,是宗門的一代賢人,這才是他給予自己的約束,是我在他面前的護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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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去了額頭上的冷汗,說話間,柳元正已經徹底地鎮定了下來。
“方才只想到了他是左道宗師的弟子,卻忘了,他還是玄門一宗的祖師,或許換句話來說,他如今只是五雷仙宗的開派祖師了……玄門行堂皇正道,否則,便該有業力應在自己的道心上,他若是想問我甚么,不會行鬼祟事,那日弈棋,徑直開口問我便是了,我不能不答。所以這密篆,只是有些不能言的事情,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
輕聲的感慨著,柳元正呼吸再度變得綿柔起來。
倒是壺中丹老,聞言訕訕一笑。
“尊主,這一番到頭來,卻是咱們自己嚇唬自己?”
聞言,柳元正也是一笑,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這話對也不對,說有驚無險吧,確實如此,然則翻過頭去看,今日里直面大恐怖,何嘗不是,那日承道殿中,真的面臨生死之間呢?甚至沒有抉擇的余地,一切都隨著別人的心念而動,若是死局,便當真是絕死的局面,便是如今活著,仍舊是……心有余悸吶!”
說到這里,柳元正不禁攥緊了拳頭,死死地捏著袖袍的一角。
“不夠強,說到底,還是不夠強大!”
說罷,柳元正忽地無端一笑,雙手松開,隱在寬大的袖袍中,復又低下頭去,端詳著桌面上的密篆。
“玉嶺山間,左道宗師古洞府,看來不去是不行了,天亮就動身罷,去看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