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幽深,兩壁有介于青藍之間的碧火搖曳。
燈臺中不見燈油,唯有一截立起的燈芯,燈芯之上是憑空懸浮的火焰。
這火不暖,照到身上并不覺得溫;也不亮,長廊深處大半陷于幽暗之中。
沒有護衛,沒有活著的聲名,甚至連蚊蟲也沒有,此處靜的可怕,哪怕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清晰可聞。
一只靴子踏進長廊,竟激起一聲金屬鳴顫之音,在不知道多深的甬道之中回響。
這長廊的地面,居然不是地磚,而是由一種暗青色的金屬澆筑而成,表面粗糙,看似未曾經過打磨。
細細一看,便能察覺到那些粗糙部分的構成,是一層又一層細密復雜的紋理。
而且不止是地面,長廊的兩側和頂部,都同樣布滿紋理和暗青色。
蹬!蹬!蹬!
腳步聲不緩不急,極有韻律地在長廊中一聲聲響起。
幽藍色火焰照耀下,來者蒼白的發絲時隱時現。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穿過黯淡的幽深通道,來到終點。
那里是一面赭紅色的石質墻壁。
隨著來者的接近,赭紅色墻壁緩緩下降,直到與地面齊平。
墻壁很厚,以至于又形成一截不短的甬道。
來者并無絲毫意外,甚至步伐也沒有受到干擾,仍然保持原本的速率,不緊不慢地朝前走。
這一次,他終于來到了真正的盡頭。
是一層薄薄的,有光華流轉的光幕。
光幕那邊是與緊窄完全搭不上邊的景象。
那里的空間寬闊、高而深。
“事到如今,你還來干什么?”
一道平和的滄桑老聲從光幕中傳出來。
光幕后面,有高遠的穹頂,從勾畫精美的黑色穹頂上,垂下一道又一道細長的黑色光絲,綴在一層虛幻光影中。
那由無數道黑色絲線組成的光影,有山巒、河流、平原、盆地、乃至大海。
只是這些似乎被縮小了無數倍的有形無質的事物,積聚成團,重重地壓在一位須髯皆白的老者身上。
方才的話語,就是從他口中傳出。
但他仍沒停止,語氣平穩,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嘲諷:“啊,是了,所有的勝利者都會在失敗者面前耀武耀威,來顯示自己的強大和正確。
沒想到我們韶薇的鹿大掌教,當了天門走狗之后也有了這種惡趣味,果然是臭味相投。”
來者發絲雪白,身形枯瘦,幾乎撐不起一身道袍。
可就是這樣一名宛如風中殘燭的老人,居然就是韶薇宗掌教鹿骨香。
幾個月前,他還比鹿鳴更顯年輕俊秀,如今卻垂垂老矣。
一幅壽元即將耗盡的樣子。
“是非不是靠一張嘴說出來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做的決定,就一定是錯的。”
風燭殘年的鹿骨香毫無彷徨,哪怕到了眼下的模樣,言語之中的自信也不減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