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的老頭向來少言寡語,慕青每年過這忘川,老渡頭和他講的話不過十句,偌大的陰間,也只有懸衣翁能靠酒和他講上幾句話,久而久之,慕青便也養成了上船不講話的習慣。
然而君旻心中有惑,見兩人都不說話,也沒有身份的包袱,便主動搭話問:“剛才那兩位是誰?”
突如其來的聲音有些嚇著慕青,但他反應很快,“那兩位是懸衣翁和奪衣婆,負責稱量所過陰魂的罪孽。小殿下當知道三途川?”
君旻點點頭,“自是知道。”
慕青笑,“人活一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罪孽,死后轉世投胎前,需洗清身上的罪孽。但人有好壞之分,身上的罪孽亦有輕重之分。那兩位就負責稱量要去投胎的陰魂身上的罪孽,將他們按罪孽輕重不同,分別流入三途川。若是身上只是普通罪孽,則入山水瀨;若是有些重了,像殺人放火則入江深淵;再嚴重些,若是大逆不道,不孝父母,殺孽過重之人則入有橋渡。待洗滌完身上的罪孽,方可投胎轉世。”
“那是如何區分罪孽輕重?”
“小殿下可曾注意到剛才那二位身邊的樹?那樹名喚衣領樹,待陰魂過界時,由奪衣婆奪取陰魂所著衣物,由懸衣翁將衣物掛在衣領樹上,再根據枝條垂落的幅度判定陰魂身上的罪孽輕重。”
君旻若有所思,沉思半晌又問,“若是罪孽深重,即使有橋渡的河水也不足以洗清陰魂身上的罪孽,該當如何?”
慕青又笑了,這一次竟還帶著驕傲的意味,感嘆道,“小殿下不恥下問,乃我天族的福氣。這種人、仙自然是少數,若真有這種人,當移交酆都大帝,由他裁定適用何種酷刑,用刑過后,再入有橋渡。”
“到了,兩位可以下船了。三個時辰后我會在此處等二位,過期不候。”船家蒼老又沙啞的聲音打斷兩人的談話,慕青抬頭一看,原是已經到了魔域了。
眼前景色于慕青已是平常,與君旻卻是十分震撼人心。魔域煞氣極重,寸草不生,萬年來,只有曼珠沙華和娑婆樹可在魔域生長。如今的魔尊不喜黑色,唯愛紅色,又因曼珠沙華開出的花為紅色,那位便在三界唯此一棵的娑婆樹邊種上了曼珠沙華。
君旻剛過黃泉路,一路走來都是曼珠沙華,花無疑是美的,但見多了也覺得的無味。然而,眼前大片的紅色,極致的熱烈包裹著那唯此一棵的娑婆樹,竟給了君旻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極大的震撼。
好一會兒,君旻突然就體會到這片花海給他的震撼是什么,是極致的孤獨感啊。偌大的花海中只有一棵樹,就像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孤孤單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沒有他人。
慕青只聽到這位天族的小殿下呆滯地望著前方,像被奪了心竅喃喃自語,“她是個怎樣的人?”
慕青愣了愣神,明明君旻沒有指名問姓,但卻知道他在問誰,嘆了口氣,“大概,一念神一念魔吧。”
君旻仿佛才回過神來,小小的包子臉上帶著疑惑,“一念......神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