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即便是如此強大的天帝和魔主,面對天元界地脈深處的那個意志,名為‘大不祥’的災劫也一樣忌憚無比,乃至于直接將仙天和九幽都直接撤出天元界,甚至不敢真身進入界內。
也正是憑借這一點,明正德才能設計出絕地天通大陣的基礎,作為對抗的本錢。
“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能做的一切。”
如此想到,蘇晝抬起頭:“而神魔也必然做了祂們所能做的一切。”
他看向世界的外側,地脈之上的大地,天元凡界。
“所以。”
青年低聲自語,雙目中有火焰在燃燒:“究竟是誰更正確……”
“就瞧瞧吧!”
——正確。
正確。
究竟什么是正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即便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也無非就是求同存異,心中對正確的定義必然有不同。
也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明明事業成功了,當年聯手奮戰的那么一群人卻唐突地分道揚鑣,甚至是反目成仇——這便是因為缺少了外部壓力,‘求同存異’的基礎消失,心中有關于正確的差異產生矛盾,進而互相否認,產生紛爭。
這便是斗爭的源頭,矛盾的本性,一切質疑,戰斗乃至于進步和革新的基礎。
【正確和正確的戰爭】
但是,對于天元界而言,因為神魔,因為這前所未有的強大存在,龐然到宛如蒼穹的壓力。
所以,對于天元凡世的眾生而言,正確的標準,就太過簡單且寬泛了。
那就是……活著。
好好的,有尊嚴的活著。
——新歷二年,年初。
南大洲殘島,正陽國國都城郊,十二歲的小墨聽見了清晰的雨聲。
冬日的冰寒中雨水滴答,清脆卻冷厲,宛如叩魂的風鈴。
那時天光近暮,雨水濛濛,在黯淡的街巷處激起層層水霧,半瘸的黑發少女匆忙地推著滿載煎餅的手推車,尋找避雨之所。
昔年正陽國舉國遷離中大洲,來到南大洲殘島建城重建國基,因為資源有限,整個國家便分化為‘城內’和‘城郊’兩個世界。
城內高樓林立,而城郊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子和搖搖欲墜的違規自建樓,且四處都是幫派橫行。
城市內居住的,都是些體面的大人物,亦或是軍中修士的親屬,他們有著穩定的工作,資產和房屋,生活水準和昔日在中洲并無多大不同。
而城郊,卻是一片混亂,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沒有什么資產,被正陽國裹挾著來到南大洲的普通人,他們終日辛勤勞作,所得大多都要被官方和幫派征收,除此之外,還要面對各式各樣的突發狀況,以及南大洲惡劣的環境。
小墨的父母昔年曾是正陽軍中的兵士,遷移時因不適應南大洲的環境和瘴氣而病死于此,就連小墨自己也因為被本地的毒蟲叮咬,瘸了半條腿,左腿膝蓋難以彎曲。
而因為不是戰死,所以正陽國官方就連撫恤金都不愿意發,任憑當時獨自一人的少女自生自滅。
好在上一輩同伍的戰友中,總算是有人記掛著父母那輩的些許情分,便帶著她入了國都東城郊的白帆幫,平日幫忙賣賣餅,打打雜,也算是能活下去。
一般,小墨就在白帆幫的勢力范圍內活動,客戶也是白帆幫手下的勞工,一天下來,也能拿到幾張餅的報酬,可以不用餓肚子,偶爾比較幸運,還可以吃點店家剩下來的剩飯,嘗點油味。
但今日,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冬雨,令意外發生。
“還好,還好呀,餅沒被淋濕太多,應該不會被罰錢……”
冷風瑟瑟,面黃肌瘦的女孩一瘸一拐地將手推車推到了一處房檐處,在檢查完餅后,便小松一口氣:“只要沒壞,就不算虧,掌柜的也不會太怪我的。”
城郊處的地面坑坑洼洼,基本全都是爛泥土路,一旦下雨,便是滿地泥垢污水,想要將手推車平穩推到避雨的地方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更別說一個半瘸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