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未等她放下心,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惡聲惡氣的語調。
“白帆幫的對吧?”
茫然地抬起頭,小墨看見了有幾個身穿青色麻布衣衫的地痞潑皮正冷笑著朝著自己走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陣劇痛襲來,為首的流氓直接一掌將少女直接拍倒在地,然后一腳踢進水中,他冷笑道:“居然還敢在這里出現,不知道你們老大賭斗輸了,這附近三條街都是我們青衣幫的嗎?”
“還敢掛著白帆幫的旗,真他媽囂張!”
口鼻中傳來腥味,兩眼前金星直冒,甚至牙齒都有點松動,可小墨卻沒有大喊大叫,而是熟練地蜷縮成一團,將自己瘦小的軀體抱在一起,仿佛要藏身在爛泥地里。
她甚至還刻意地在冰冷的泥濘中滾了一滾。
果不其然,因為小墨自己在泥地里滾了一滾,那青衣幫的無賴們也懶得下手,他們半點也不介意欺負一個枯瘦的小女孩,但不意味著他們想要去泥地里面弄臟自己的靴子。
“滾吧,不要再靠近這里!”
如此說道,宣示了主權的他們隨手便將小墨的手推車掀翻,取走了里面的錢袋,然后便說說笑笑著離開,滿車干餅在泥水里跌散了一地。
“……”
過了好一會,眼前的暈眩結束了的女孩便緩緩起身,她沉默地慢慢來到自己被掀翻的手推車旁,吃力地將車抬起,然后在雨中撿起了一張張被浸爛的餅,麻木地看了一眼后,便將其放回車內。
緊接著,在雨中推回白帆幫的地盤。
“……你說青衣幫說西街都是他們的,然后掀翻了我的車,拿走了我的錢?”
店內,掌柜咀嚼著燒肉,他皺著眉頭,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這個半禿的中年男人當然能看出眼前渾身泥水,正瑟瑟發抖的女孩臉上的掌印傷痕,他知道對方沒有說謊,事情很可能就是如此,畢竟青衣幫背后的那位大人最近勢大,行事的確囂張,白帆幫整體處于守勢,不和對方正面沖突。
但是那又如何?他又不是慈善家,再加上心中的確因為此事而煩悶,所以便冷漠道:“這我不管,今天的份子錢你沒交上,就沒有報酬。算我大發慈悲,不算你搞砸了餅的錢,但缺的部分日后都要補上——就從你以后的報酬里面扣。”
“看我干啥?走吧,渾身臟兮兮的,下次見我前至少在雨里面沖干凈了再進來。”
“……”
沉默地點頭,小墨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店鋪。雨還在下,夜間的土路黑黝黝,黏糊無比,想要把腳從泥中抽出都需要費上一番力氣。
回到城郊白帆幫提供的稻草棚屋中,渾身泥巴的確被雨水沖刷的差不多,但通體也冰冷的女孩牙齒打顫地縮在陰冷的棚屋角落,用掛著露珠的稻草蓋在皮包骨頭的身上。
被子這種稀罕東西,貧民自然是沒有的,那起碼是可以住在土坯屋里面的人才可以有的東西。甚至就連這些稻草,都不是小墨自己能收集到的東西,而是一位朋友幫忙帶來的物什。
“……”
稻草堆中,女孩摸索出了一只簡陋的稻草娃娃,這娃娃手工非常粗糙,只是大概有個人形,凝視著這個娃娃,小墨似乎看見了今日那些青衣幫流氓的面容,又似乎看見了掌柜的面容,這恍惚地一瞬,令她下意識地就想要將娃娃丟開,亦或是用握緊的小拳頭一拳打上去。
可是想到這娃娃又是自己朋友送給自己的唯一物件,她又收回了手。
渾渾噩噩間,她睡著了。
夢中什么都沒有,因為女孩的一生并沒有見過什么值得去夢的東西。
醒來時,小墨發了高燒,醒來時已經是正午。
守著這邊的白帆幫幫員期間來看過一次,嘀咕了一句‘地不夠,該埋哪兒啊’,而掌柜也派人看了眼,搖搖頭便走了。
掙扎著起身,一天沒怎么吃東西,女孩沉默,因為沒有說話的力氣,她拖著身子來到棚屋外,雨停了,云也散了,她曬著陽光,希望身子暖和一點。
過去有幾次這么病了,都是曬著陽光好起來的,這一次希望也能撐過去吧。
不過即便撐不過去,又如何呢?
潮濕的空氣,雨后的霜風,即便在陽光下也顯得冷厲,但在這樣的狀況下,小墨卻感覺渾身發熱,暖洋洋地,有一種解脫般的舒暢。
直到一雙帶著體溫的手急躁地伸出,按在她的額頭上,將女孩從舒暢中喚醒,帶來有著存在實感般的頭痛和暈眩。
“快醒來!小墨,我帶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