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努普剛才的這句話并不沒有像烏帕努那樣聲嘶力竭地用力大喊,只用著極為平靜的口吻。
但這句用平靜口吻說出來的話,卻遠比烏帕努剛才的每一句嘶吼都要鏗鏘有力。
烏帕努原本有萬千話語想對用“妖言”蠱惑了自己村內的年輕孩子們的恰努普吼出,但他所醞釀好的這些話語,現在統統因為恰努普剛才的這一句話而全數堵在了喉間。
“……你到我這兒來干什么?”烏帕努沉聲,“是……想來勸我與你一起發瘋嗎?”
“不。”恰努普搖了搖頭,“我只是聽說你快和你村里的年輕人打起來了,所以過來看看你的情況如何而已。”
“看樣子,你還是執意想投降和人啊……”
“呵。”烏帕努冷笑一聲,“我可沒有你那么善變。”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這么善變的?”
“明明截至今日之前,你都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在每場會議上都沉默不言。”
烏帕努難得地,對眼前這位自己剛剛還憎其用“妖言”蠱惑眾人的同齡人士的心境轉變產生了好奇。
“沒什么復雜的原因。”恰努普緩緩道,“只是想通了,不再猶豫與迷茫了而已。”
“我想通了——我果然是沒有辦法就這么拱手將這座付出了無數犧牲才建起的新家園讓給和人。”
“沒有辦法就這么讓我們的子孫后輩變為‘阿伊努人’。”
“……但我們與和人的戰力相差太過懸殊了。”烏帕努咬牙切齒。
“嗯,你說得沒錯。”
恰努普笑了。
明明正與眼前的男人聊著說不定下一刻就相互暴起、扭頭作一團的充滿劍拔弩張的氣氛的話語,但恰努普卻露出了輕松的笑。
“這是一場戰力懸殊的戰斗。”
“我們的勝算低得可怕。”
“我們的浴血奮戰、可歌可泣的戰斗,說不定也無人能記載、于后世傳頌。”
“但是啊——烏帕努。”
“‘能不能做到’以及‘應不應該做’——你不覺得后者遠比前者要更重要嗎?”
說罷,恰努普不再多發一言,轉身離開。
烏帕努沒有說話。
他沉默著。
也沒有去追恰努普,或是去目送著恰努普離開。
就這么微微低著頭,沉默不語。
剛剛給恰努普通風報信、告知恰努普:烏帕努就快和他的族人打起來的雷坦諾埃,剛才全程站在不遠處。
在恰努普緩步走回到他身前后,雷坦諾埃低聲問:
“我還以為你會費一番口舌來勸烏帕努不要再執迷不悟,不要再想著去當和人的狗呢。”
對于雷坦諾埃的這句話,恰努普沒有做回應,只笑了笑,然后沖雷坦諾埃正色道:
“雷坦諾埃,你現在幫我去召集所有的‘老家伙’們。就召集到我家好了。”
老家伙——恰努普他們的一句慣用語。他們將他們紅月要塞的所有有資格參加高級會議的“大人物”們都慣稱為“老家伙”。
“你要干什么?”雷坦諾埃問。
“還能干什么?當然是一起商討如何守住我們的家園了。”恰努普說,“總之——麻煩你了。我現在要先去個地方,馬上就會與你們匯合。”
……
……
紅月要塞,某處——
“喂!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就不能跟我說一下嗎?我今日白天的時候明明聽到了2道很響的炮聲!這炮聲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人進攻這里了嗎?”
林子平將臉死死抵住窗戶,朝窗外看守他的年輕小伙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