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東村還沒有停止偷車,我會死嗎?”
這兩句話,是裴國方和蕭云杰之間,重復次數最多的話。每次聽到蕭云杰的回答,裴國方就會更加賣力地拖著擔架向前走。
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就在裴國方一次次挪動腳步,一次次用力喘息,一次次咬著牙關向前死命拽動擔架中度過。當第三天的中午,裴國方擦掉額角上的汗水,再次習慣性地問出上面的問題時,蕭云杰還沒有回答,他們兩個人就一起聽到了幾聲犬吠,中間還摻雜著幾聲他們聽不懂的呵斥。蕭云杰和裴國方兩個人頓時色變,暴雨并沒有將他們的追兵阻擋住,對方還是追上來了,而且看樣子,對方又從外面帶來了新的軍犬,并利用這些軍犬,重新找到了他們。
裴國方二話不說拉著擔架就拼命猛跑,可是將近一個星期的原始叢林生活,他一直吃著野菜野果,本來營養攝入就嚴重不足,加上疲勞過度,他真的已經沒有多少體力可供揮霍,連一百米都沒有跑夠,他就氣喘如牛,雙腿就像是灌了鉛般重得要命。
犬吠聲再次傳來,而且這一次聲音明顯要比上次近了很多。裴國方瞪大了眼睛,猛地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瘋狂的低吼,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他已經瀕臨透支的身體里竟然又涌現出一股新的力量,讓他可以拉著蕭云杰再次開始飛奔。
就連裴國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在到處坑坑洼洼,到處都是積水和爛泥,到處都雜草叢生的原始叢林中,拖著一個人跑得這么快,跑得這么瘋。當他跳過一個十幾厘米高,橫攔在面前的樹樁,而且輕而易舉拖著擔架硬沖過去的時候,裴國方才終于發現不對,他霍然回頭,擔架上的蕭云杰已經不在了。
在幾十米外的草叢中,已經無力爬起來的蕭云杰,正在向他揮手道別。在強敵已經追上,把他們兩個再綁在一起,就會一起完蛋的時候,蕭云杰選擇自己翻下了擔架,在擔架上,用布條緊緊纏在上面的,赫然就是那只已經沒有了電,里面卻存著賭場罪證的手機!
看到裴國方呆呆站在幾十米外,蕭云杰真的急了,他嘶聲叫道:“滾啊,滾啊,快滾啊!”
蕭云杰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想要砸過來,可是他現在的身體,沒有半絲力量,只將那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投出了半米多遠:“快跑啊,你跑了,我們至少還能活一個,你要留在那里,我們除了一起完蛋之外,又有什么幫助?裴國方,你不要在這個時候犯傻了!”
裴國方知道蕭云杰說得沒有錯,與其兩個一起跑注定一起完蛋,還不如一個人帶著手機去拼一個山重水復、柳暗花明,可是看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蕭云杰,裴國方只覺全身的力量,在瞬間都被抽干了似的,前所未有的疲勞感猛地襲遍全身,讓他累得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都不再擁有,就那么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上。
蕭云杰瞪大了眼睛,還想要再喝罵,可是當他張開嘴,卻什么也沒有罵出來。他已經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裴國方是想要救他,才會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硬生生從生命極限中壓榨出已經超越常規的力量,他為了讓裴國方可以逃出去,自己翻下了擔架,裴國方在發現的時候,失去了支撐他拼命的信念,早已經超負荷運轉的身體,隨之就崩潰了。
在短短六天時間里,他們相濡以沫彼此扶持,結下了普通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的兄弟之義。他們都希望對方能夠活下去,可是當他們為了對方,而選擇舍棄自己時,卻反而因為失去了相濡以沫彼此支撐的力量,而一起陷入了崩潰。
兩個人都再也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只能聽著犬吠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