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但是陰了四五個小時了,硬是一滴雨星也沒有飄落下來,讓人煩得只想抬頭指著老天問一聲,你不上不下吊在半截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這一片陰沉的天空下,黃色與綠色交雜的群山當中,一條只有三尺多寬的山路蜿蜒曲折地向遠方不斷延伸,每次到了仿佛再也沒有了前路時,一個妙手天成的曲折輾轉之后,又是一片周而復始的群山,一條繼續向前延伸的山路。
在足足有五十度角的陡峭的山坡上,一群臟兮兮的山羊,淡定地在上面來回踱著貓步,時不時低下頭,啃上一嘴并不算特別鮮美的野草,偶爾它們歡快地跑躥起來,系在脖子上的銅鈴就會輕響起來,一直閉目養神的放羊老頭眼睛微微一睜,手中的皮鞭一甩,一塊石頭就會帶著驚人的精準砸到調皮的羊身上。當羊群恢復安靜后,老頭又會再次瞇起了他蒙著一層灰色的眼睛,仿佛一尊石雕般,再不動分毫。
挎著一個綠色軍用書包走在這樣的山路上,燕破岳一直抿著嘴唇,他臉上的表情比頭頂的天空更陰沉,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走了四五個小時的山路,汗水已經浸透了燕破岳的衣衫,混合著塵土黏在皮膚上,膩得讓人難受。狠狠甩掉一片黏在額頭上的樹葉,望著眼前又出現的一座山峰,燕破岳從牙縫里擠出一聲低語:“太長了!”
“當然長了!”
蕭云杰吹出一個足有鉛球大小的泡泡,在爆炸后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他伸出靈活十足的舌頭,圍著嘴唇打了一個轉兒,就將炸裂的泡泡糖一絲不漏地掃回嘴里,一邊用力咀嚼,一邊回答道:“足足四十里山路,最起碼還得再走兩個小時才能趕到目的地,除了我這個冤大頭,有誰愿意陪你夏天頂著個大太陽往山溝子里鉆?”
在他們前方,是大山,在他們身后,是大山,在他們的左右兩側,依然是大山。他們腳下這條三尺多長的土路,就是連接這片大山與外界的唯一通道。燕破岳橫著在路上走了一遍,他只有十六歲,個子還沒有長全,只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但是這條路對他而言也只有一步半那么寬。
“你說,吉普車能走這樣的路嗎?”
蕭云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別說是吉普車了,就算是手扶拖拉機都沒戲,你小子以后想見你姐,又懶得走路,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想辦法搭上一輛騾車。”
“我呸,什么我姐,那個野蠻到爆的死丫頭,憑什么做我姐?”
燕破岳瞪起了眼睛,蕭云杰也不以為意,專心地和嘴里的泡泡糖戰斗,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腳步輕快地走著,一直到了兩個小時后,當他們跟著山路一路盤旋著繞上一個山坡時,一個坐落在群山之間的小山村,就那么突兀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幾十幢青磚與土磚混合的瓦房,橫七豎八地依山而建。這種瓦房下半部分用青磚砌壘,保證房基足夠堅固不會被雨水浸泡后變得松軟,剩下的三分之二墻面則是用村子里人自己打制的土磚層層疊起,又往上面涂抹了一層混合了麥秸的泥皮,這樣既能擋風遮雨,又能省錢省力。
由于遠離城鎮,平時鮮有外人到訪,這個小山村并不需要刻意做什么防盜事務,他們用樹籬把瓦房一圍,就算是劃地為界成為自家院落,在院子里,女人們搭起木架,種起了絲瓜和葫蘆之類的植物,到了夏季植物的藤蔓依著木架盤繞,自然而然就成為一個天然涼亭,而且還有蔬果可以吃,算得上一舉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