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是揚雄的弟子,巨鹿人侯芭,他急得原地打轉,內心充滿自責:“都怪我,若非我昨日來遲了些,夫子也不會走丟,至今還音訊全無。”
他說著抬起手便要扇自己耳光。
“公輔!”
揚雄喊住愛徒,侯芭連忙出來拜倒在地,喜極而泣。
倒是第五倫看到那中年大夫不由一愣,竟是一個多月前,去列尉郡視察太學生名額的掌樂大夫,桓譚!
桓譚與劉龔的形神燭火之辯,讓第五倫記憶猶新。
但桓譚已不認識第五倫了,畢竟只有一面之緣,他看著揚雄直搖頭:“子云也真是,你年歲七十有一了,居然一宿未歸,都快將公輔急瘋了!”
桓譚還以為第五倫是里中哪家的后生,昨夜招待揚雄夜飲,便瞪著眼教訓道:“汝家長輩即便留子云宿下,也該派個人來知會一聲。”
揚雄見桓譚誤會,正要出言解釋,不曾想第五倫卻應下了這罪過,低頭道:“確實是小子欠考慮了。”
這讓揚雄愕然,當第五倫對他笑時便又明白了。
人年紀越大越想證明自己沒老,揚雄嗜酒本就被朋友、弟子詬病,如今更喝醉酒栽倒在陌生人家邊,差點凍死,多羞恥的事啊,第五倫這是替他掩蓋了。
這讓揚雄心生感激,對第五倫印象極好。
桓譚少不了又數落了第五倫幾句,不想這后生卻朝他作揖:“桓大夫,你莫非不記得我了?”
桓君山先是一愣,稍后才想起來:“是那位讓太學名額給宗弟,又有讓梨之名的第八伯魚?”
第五倫哭笑不得:“是第五倫,不是第八。”
桓譚上下打量第五倫:“汝家不是在長陵么?怎跑京師來了,居然還邀了子云飲宴。”
第五倫道:“今年天子開了特科,以四科取士,我僥幸中了德行科,得到郡尹舉薦。于是便入朝為郎官,住在宣明里,昨日來時,偶遇了子云翁……”
豈料他剛說完,桓譚態度就變了,竟冷笑道:“原來如此,第五倫,看來你那太學名額,真是讓對了!”
這廝的話開始變得難聽,譏諷道:“若無幾度辭讓揚名,以你的才學,恐怕要等到明年后年才能舉孝廉,確實是好計較。”
有話好好說,陰陽怪氣是幾個意思?第五倫原本對桓譚印象還不錯,挺希望和他繼續探討下哲學問題。但對方既然這個態度,那么沒什么好聊的,他也不怒,只禮貌地拱手:“桓大夫教訓得是,我今日還要趕赴郎署,既然子云翁已送到,失陪了。”
第五倫告辭而退,他確實有大事要辦,得與景丹前往郎署報到,跟來自全國各郡幾百名孝廉、郎官見面。看能否結交點對未來有幫助的朋友,總不會全是廢物點心吧。
倒是他走后,揚雄對忘年交的老友發起火來:“桓君山,你何必無緣無故出言譏諷?難怪朝中百官都罵你是狂生。”
“讓彼輩罵去,子云兄知我足矣。”
桓譚說明緣由:“前些時日我還十分欣賞這第五倫,以為他讓學其實是不愿埋頭于經術章句,與我頗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