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雄當初能幸免于難,還虧得天子王莽足夠了解他,知道他絕不會參與謀逆,多問了一句,這才逼得五威司命好好查案。
他思索后,覺得還是不能置身事外,遂招來大弟子侯芭:“公輔,你且帶著我的手書,去一趟桓君山家,再拜訪修遠伯府,請桓譚和梁讓也出面幫幫伯魚。”
揚雄朋友不少,但大多是泛泛之交,見他貧賤失寵就相繼斷了往來,僅剩修遠伯梁讓還以師事待之,至于桓譚,更是貧賤不移的莫逆之交,也是最懂揚雄的人。
但這兩位雖有爵位,秩祿千石,可放在常安,都算“人微言輕”。
還得靠“大人物”開口,才能安心啊。
能求誰呢?
老揚雄睜開了眼,下定了決心,他喊了守在院中的第五福,隨他回了趟家,將那幾卷視若珍寶的《方言》原篇一一取出,用袖子小心擦去灰塵后,放在褡褳里。
幾年前,國師公劉歆曾向揚雄討要此書,被揚雄言辭拒絕,幾十年交情,最后相看兩厭,二人從此徹底沒了往來。
對自己欣賞的第五倫,揚雄恨不得傾囊相授,但對已經形同陌路的“老友”,揚雄一個字都不想給他。
可今日,他卻不得不低頭了。
為了自己的悲劇,不要在第五倫身上重演。
揚雄讓第五福將他攙扶上車,有些顫抖的手指向前方:“去國師府!”
……
第八矯今日乘著休憩難得回來一趟,走到宣明里門口就發現不對勁。
眾人都對他指指點點,里監門看他的眼神也滿是同情,這是出了什么事?
進了里中后,卻遇到第五福和揚雄駕車而出,白發蒼蒼的老者懷抱書簡滿臉苦悶,而第五福心急如焚,揮手讓第八矯快讓開別擋道。
第八矯卻張開雙臂攔下了馬車,一問才知道事情緣由,不由大驚。
“伯魚被抓進五威司命府了?”
“我……我能做什么?”
第五福煩了,下來將第八矯推到了路邊,罵道:“你這只知讀書的太學生,能做何事,毋要阻礙吾等就好。”
第八矯確實不在第五倫的營救計劃中,但看著揚雄與馬車遠去,他卻從地上站起來,面容決絕!
“誰說太學生不能成事?”
第八矯調頭原路返回,送他來的牛車已沒了影子,一時又攔不到去南邊擋道車乘,一著急,便將寬袖卷起,在常安大道上小跑起來。
寬衣博袖的儒冠學生跑步前進,引來不少人詫異目光,第八矯臉都紅了,他平日多在廬舍中專注五經,甚少動作,只跑了半里地就累得氣喘吁吁,大冷天里出了一身汗。
腳底板有點疼,走得太急,履底竟磨破了,但第八矯強忍著,讓自己勿要停下,只是他速度越來越慢,去太學十幾里路,怕不是天黑才能到。
好在在拐入冠前街時,第八矯終于攔下一輛拉煤球的牛車——他們家卻是將生意擴展,給城內購買的人也送起了貨。
第八矯也不講究,報上身份,便爬上了煤球車,一路顛簸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