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和郡縣關系鬧得這么僵,只差兵戎相見了,路上踐踏青苗,那還算個事?義陽侯傅長聯手義成侯甘遷想要和韓威討個說法,吞胡將軍卻見都不見,表示賠償青苗,向兩位侯爺和百姓們道歉,那是萬萬不能,至于路上所抓的壯丁,那是他們有幸為國效力!
傅長勃然大怒,指著吞胡將軍的營門大罵道:“韓威老兒,我家出入異域立下功勛時,汝家還是罪臣白身,你且等著,我與義成侯去常安,向陛下告你!”
韓威卻不以為然:“且告去,看看陛下是覺得征滅匈奴重要,還是汝等重要?”
而事后,第五倫還被韓威狠狠瞪了幾眼,那意思很明白:“就是你小子將他們帶到這的?”
反正第五倫在吞胡將軍心里的評價是越來越低。
提防歸提防,但朝廷要求撥給大軍的糧食,威戎大尹倒是不敢私吞,隨著一車車糧食拉入營中,部曲得到了補充,唯一的麻煩是一路來豬突豨勇倒斃了五分之一,只能到上河農都尉附近再拉壯丁補充。
稍稍休整幾天后,又得繼續上路——這兩千八百余里的路,他們才走了一半,第五倫只感慨,大西北真的大,這威戎郡南北相距也實在太遠了。
但行軍路線卻做出了一點改變,若是離開郡城直直向北,要途經八百里荒地才能抵達下一個縣城,二十天足夠耗盡他們所有糧食,讓大軍陷入絕境。
而另一條路向西北行,則要在黃土溝壑間穿行,最大的問題是,將離開威戎郡,進入隔壁安定郡。
吞胡將軍選擇了第二條,三月十五日,三軍再度啟程,而馬領城頭的百姓看到滯留多日的新軍終于離開,不分男女吏民,都競相慶賀,好似送走了瘟神。
聽著背后的歡聲笑語,第五倫只感覺這一幕魔幻極了。
天氣一點點變熱起來,比初春的乍暖還寒舒服多了,一路上,景致越發荒涼,而山也多了起來,好在尚有水草可依。
沿途居民本就不多,被兇神惡煞的興軍和饑腸轆轆的豬突豨勇們犁過一遍后,等踵軍抵達時,就只剩下被燒毀的板屋,捋得光禿禿的麥苗,以及道旁衣衫不整,眼睛睜得極大的女尸。
觸目驚心,觸目驚心。
這還是在吞胡將軍三令五申,說安定大尹是皇帝的堂弟,士卒要收斂一些的前提下。
第五倫在尸體前停下來,讓人將她葬了,又仰頭看著無語蒼天,他算是明白了。
“我們,新軍,才是緣邊最大的毒瘤啊!”
而在安定縣三水縣左谷的丘塬上,亦有一數十人,騎著馬匹,皆持弓刀,在高處向下眺望過路的踵軍。
安定屬于六郡,山多林木,迫近戎狄,從秦時起就修習戰備,高上氣力,百姓在耕作之余,更以射獵為先,乃是漢武擊匈奴最好的兵源地。加上此地乃是“安定屬國都尉”,大量投降漢朝的匈奴、羌人被安頓在附近,他們在漢化的同時,本地漢人也在羌化胡化,故而武德充沛。
這群人便是其中典型,不論漢人還是羌胡騎,都望著路過的新軍,皆滿目憤恨,自從重新開戰后,匈奴從來沒到過三水,眼下的滿目瘡痍,皆是新軍所為!
粗略估計著新軍數量,其中一人走上前來,對站在崖邊,目光如鷹隼者擔憂地說道:“這三四天里,起碼有近萬人過境,君期,看來舉事要延后了。”
“兄長,說過多少次了,我的字不是君期,姓名也是不是‘盧芳’。”
帶頭者容貌一看就是漢胡混血,他目光似鷹梟,笑聲像豺狼:
“我是孝武皇帝的曾孫,我叫‘劉文伯’!”
……
PS:第二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