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弩箭射到,正中其中一個官兵后背心,痛呼著倒地,另一人回頭看到劉秀,愕然之余連忙舉著矛朝他沖過來。
算算距離,他沖過來的時間,只夠劉秀再射一箭!
劉秀平素總是被兄長笑話怯懦膽小,可他有個不凡之處,那就是越是生死攸關,就越是鎮定,手竟絲毫不抖,穩穩地上弦,端起瞄準,隨著機廓扳動,弩弦顫抖,已經殺到跟前,瞪大眼睛矛尖都快刺到馬前的官兵應聲而倒。
箭矢中了官兵的肚子,劉秀縱馬踏過去結果了他。
“阿姊!”
下馬將另一個跌跌撞撞起身的官兵也割斷喉嚨,劉秀才來得及去看看自己的胞姐。
三個年齡七八歲到十余歲不等的外甥女,看到劉秀滿身是血的過來,先是畏懼,等認出是舅舅,才放聲大哭,求他快看看母親的傷。
劉元臉色慘白,她為了護女兒們周全,除了大腿中箭外,肩膀也挨了一矛,鮮血不斷流下,劉秀連忙扯下自己的衣襟,替姐姐包扎,包著包著,淚水竟從劉秀臉上落下。
“秀兒。”
劉元依然用小時候的稱呼喊他,她未出嫁時最疼小弟,丈夫鄧晨也對劉秀另眼相看,豈料竟有今日之禍,她也疼得厲害,卻仍咬著牙不做聲,見劉秀哭了,只用袖子替他擦拭,笑道:“我都不哭,你哭什么?”
是因為愧疚啊,劉秀伏地而拜道:“是我與伯兄做得不夠好,邀約鄧氏起兵,結果卻在小長安中了官軍埋伏大敗,一路潰退,才連累了阿姊,此乃文叔之罪也!”
姊弟二人也顧不上說話了,遠處又有一隊步卒趕到,看旗號不是漢兵,而是官軍!
劉秀大驚,就要扶著姐姐和侄女們上馬,他自留下步戰阻之。
劉元不同意:“我受了傷,又不會騎馬,沒了你,如何逃?”
沒辦法,劉秀只好將劉元抱上馬,又將一個稍小的外甥女送上去同騎,自己則背著最小的那個,牽著馬,仗著劍,又讓劉元長女一同步行,跌跌撞撞朝南方走去,趟過冰冷的溪水,穿過田畝。
劉元的血沒有止住,一點點從馬背上留下來,只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沉,看向左側,長女鞋履已失,走路磨出了血,邊走邊哭。
看向右側,劉秀奔逃了數日,已經好好幾天沒吃頓飽飯,背負外甥女,咬著牙奮力向前。
他的祖先高皇帝,在彭城大敗之際,拋棄老父,扔下妻子,連同車的一雙兒女,都在追兵將近嫌車太重時,一腳一個踢下去,漢惠帝和魯元長公主差點就這么沒了。
劉秀雖然繼承了老劉家的跑路宿命,可他沒那么冷血狠辣,若有可能,一個親眷都不愿拋棄。
當劉元回過頭時,卻見遠處追兵越來越近,她們雖有馬,卻比步行還慢。
劉元決心已定,只看著弟弟,輕聲說道:“文叔。”
劉秀回過頭,卻見姐姐笑道:“年少時你總隨伯升去打架,他一個打十個,剩下三個卻跑來打你,你挨了多少拳頭都默不作聲,只抱著他們的腿,不讓彼輩離開,一直等到伯升回來助你。直到回了家,我為你擦拭傷口時也不哭,反而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