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卻頗為不滿,表示劉秀奉命出使赤眉,居然跑到了梁地就不知所蹤,誰知是不是畏罪潛逃?堅決不允,也不讓劉伯升的兒子繼承。
一通操作下來,鄧晨等伯升舊部頗為失望,李通也大搖其頭,他們這位皇帝,你說他蠢吧,時不時還能迸發點“借劍殺人”的小聰明,居然還得逞了。
你說他睿智吧,卻放著團結舂陵劉氏乃至于整個南陽、綠林勢力的大好機會不利用,非要使點上不了臺面的小花招來給自己出氣,卻耽誤了大事。
“有小智而無大慧,目光短淺啊。”
劉玄就像一個樂師,濫竽充數可以,但作為“天子”這個身份獨奏時,做出的事就總是離譜。
妥妥的平庸之主,若是在太平世道,或許還能做個守成之君,可如今大爭之世,還能廢掉啊?
但綠林渠帥就喜歡這樣的人,耳根子軟,對他們的劫掠也頗為放任。王莽才在漢中老林子里”死“掉沒三個月,諸侯并立,部分綠林軍的軍紀,已經快和昔日的新朝王師看齊了!
而隨著劉伯升之死,內部的分裂大危機消弭于無形后,一個問題也擺在更始政權面前:遷不遷都?
劉伯升舊部和曾在新朝做過官的降吏們,是很希望更始能打進關中去的。
鄧晨縱是憤慨于劉玄,但仍念著伯升臨死前“寧予家奴,不予國賊”的遺言,還是力陳己見:“陛下起自荊楚,權政未施,一朝建號,而關西第五倫等雄桀爭逐王莽,或竊居京師,自尊為魏王,或霸占隴右,尊前漢太子嬰僭號皇帝。”
“《春秋》書‘齊小白入齊’,不稱侯,未朝廟之故也。如今第五倫已擊滅劉伯升,若使其從容收取渭南,堵塞武關,昔日強秦之勢將成,屆時陛下雖臥于宛城,卻得擔憂西北第五倫一舉一動,豈能安枕乎?”
但這一席話,卻被劉玄認為是想用自己“借劍殺人”之策,叫綠林主力和第五倫火并,他鄧氏好與不知所蹤的劉秀搞陰謀,反而加重了對鄧晨的處罰,侯爵也削了。
還有個更大的問題,連綠漢最能打的劉伯升都折戟關中,派誰征伐才能贏得過第五倫呢?
綠林渠帥們面面相覷,他們依然山頭主義嚴重,都想保存實力,誰也不肯去啃硬骨頭,皆道:“聽說關中和長安已被第五倫劫掠一空,上林宮室也被劉伯升分給渭南豪強了,入關無利可圖,至于高廟……京師高廟不是燒了么?且在洛陽再建一個就是。”
沒錯,綠林渠帥們提倡的是遷都洛陽,流竄盜寇出身的他們,在宛城已經呆膩了,對據說富庶不亞于長安的“天下之中”倒是很感興趣。
但李通等南陽大姓卻出言反對,理由很充分:“陛下,洛陽并不安全!”
“當年漢高已滅項羽,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洛陽,說什么‘雒陽東有成皋,西有崤黽,背河,向伊闕,其固亦足恃。’”
“然而留侯張良卻說,洛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
“漢高已定天下尚且如此,更何況如今關東仍有不遵王命者!”
李通指著東邊道:“梁王劉永,雖接受封號,卻拒絕讓陛下的二千石入郡。此人與赤眉別部董憲勾結,二人占據梁、定陶、山陽、沛,如今正往魯、東海進兵,割據東方,野心不小。”
更要命的還是赤眉軍,霸占了淮北、淮陽之地就食,幾十萬流寇,戰力也不容小覷,究竟是開戰還是招安,劉玄得有個準信吧。
“淮陽到洛陽六百里,赤眉十日可至;梁地到洛陽七百里,更有鴻溝之便,只怕比赤眉還要快。”
“再加上與洛陽一河之隔,便是第五倫麾下馬援所占河內郡。陛下雖有親臨前線之心,但也要提防彼輩控制大河船舶,來襲洛陽啊!”
這一席話,已經將頭腦發熱也想去洛陽看看熱鬧的劉玄心思澆滅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