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兵害怕第五倫就地筑車陣、挖溝壑,消弭騎兵的優勢,在馬匹歇得差不多時,隨著隗崔一聲令下,便果斷發動了進攻。數千徒卒排列整齊,向前邁步。
作為豪強的部曲武裝,他們的訓練可比成軍短短半年的魏軍主力久多了,加上隴右人武德充沛,那挺矛而進的架勢,竟隱隱有幾分當初秦地人東出岐山,橫掃諸侯的架勢。
景丹站在指揮的戎車上,察覺到隴軍的用意,顯然是將賭注壓在攻擊自己的右翼上,不由氣笑了。
“這些隴右人,真拿我右翼是軟柿子了!”
是,他的麾下被第五倫安排進來大量新募的佃農和市民。精銳不算多,五六千而已,有一營算一營,都押到了前排,只在后面留了護衛督戰的人手。
先前良家子騎掠陣時,前排在慌亂后穩住了陣腳,但后面的新卒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仍有些混亂,第五倫那“擊退數千敵騎,賞黃金”的假消息傳來才稍稍安分,但仍止不住左顧右盼,讓景丹甚至覺得,當初不帶他們來周原,對己方會更加有利。
隴右的將校都是在邊塞與羌胡打過無數仗的,這點動靜自然瞞不過他們,但也不能就此輕看他罷?好歹他景孫卿,是魏軍中最知道如何對付騎兵的。
只可惜景丹的名聲還是不如資歷更老,經歷戰陣更多的萬脩,隴右只知道他是第五倫的舊友,破格提拔委以重任,打了場潼塬之役,占了地形的便宜。如今在平地上,或許便是個庸將。
寒冬作戰,吃虧的不止要小心蹄下積雪是騎兵,還有遠射材官,有的是弩弦凍住,得捂在懷里暖一會才能用,有的是嚴寒凍得手抖,戴手套也不管用,開弓時顫了一下,差之毫厘謬以數步。
風向也對他們不太利好,西北風呼呼地吹啊,射出去的箭甚至會反過來往后跑……
隴右兵倒是利用這天公相助的優勢,在周原上奔跑起來,他們可不是綠林的下江兵,一點雪就哆嗦得不行,隴右、河西的寒冬只會比關中更冷。
隱隱還有鼓吹之聲傳來,隴右兵邁著驕傲的步伐殺到近處,與收弩持戈矛的魏軍接觸,都是規整的漢式步陣,雙方的長兵努力往前伸,想要刺到對方,雖然魏軍這邊耍了心眼,用上了超長的夷矛,但一時間無法集齊那么多,略顯笨重,在戳死兩個隴兵后,就被環刀斬斷。
魏軍右翼前排皆已接陣,隨著景丹旗幟揮動,后方三個營三千人開始往前包抄,他們勝在人數多,可以以眾凌寡。
但就在此時,隨著一聲聲鼓角,在半里外觀戰等待的隴右良家子騎又動了!
剛吃完一整袋麥豆的戰馬被催動,踢開殘雪,隨著武騎士駕馭向前邁步,繞的圈比魏軍預備隊還大。
到達合適的位置后,整整兩千騎隨著旗幟開始轉向,他們的目標是魏軍右陣側翼!
隗崔的目光、景丹的目光,第五倫的目光,都死死看著那邊,右陣側翼,儼然成了戰場的焦點:而受景丹調動的三個營已經護住了這最脆弱的位置,匆匆站住腳。
三個營都是專門用來對付騎兵的精銳,推著幾輛武剛車為阻礙,攢長矛三重外向,張鏃利刃,挾以強弩。
兩百步距離,幾個呼吸內,騎兵就能殺到,片刻后,必將是天地沖撞!
“是矛利,還是盾硬?”
……
“來了來了!”
“第三曲丙營的兄弟,都打起精神來!”
低沉的號角聲響徹魏軍北面,那是岐山的方向,也是隴右騎兵占據的高點,地形有點微微的下坡,對進攻方將更有優勢——這也是隗崔選擇右翼為突破點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