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成了王師,那吾等郡兵又算什么?”但邳彤卻不吃這一套,杜威只好祭出了威脅來。
“邳太守家在信都,如今信都李忠已成了丞相,君家父弟及妻子皆平安無恙。”
這是在用邳彤家人性命,脅迫他投降了,邳彤更是憤懣,有這樣的皇帝么?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至此,邳彤對劉子輿最后的那點“君臣之義”也耗盡了,順帶也放棄了“漢臣”的自我認同。
當階級利益受到侵犯,昔日的漢家忠臣,也立刻變了心,邳彤暗道:“看來當真如耿純所言,劉子輿,不過是個出身微賤的假號之賊,以謊言欺騙百姓、蒙蔽天下人的耳目罷了!他雖然看上去勢力很大,其實不過是小人得志、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看起來氣勢洶洶,實際上外強中干!若是魏兵東來,遲早要被討平。”
但如今形勢所迫,萬余人豈能抵擋十多萬銅馬的圍攻?邳彤躬身認慫:“眾人畏懼銅馬劫掠殺戮,是故城池萬不敢開,我知陛下與銅馬欲繼續西擊真定,愿效仿信都,出糧食一萬石。如此,既能盡臣子之忠,也可保全滿城黎庶!”
……
等杜威回到位于下曲陽南方的宋子縣時,他的皇帝劉子輿,也帶著東拼西湊的“羽林衛”數千人,與銅馬三位大渠帥在此會面。
若說兩個月前,銅馬三位渠帥東山荒禿、上淮況、孫登對劉子輿尚無敬意,只是打著“用他騙開幾座城池就殺掉”的心思,到了四月份,他們發現,這劉子輿已經殺不了了……
只因王郎太會演戲,也明白底層銅馬賊寇的精神需求,開始發揮特產,大搞迷信,這不,眼下與三位大帥見面時,就玩了一出請祖宗上身來助威。
“太祖高皇帝上我!”
隨著復雜儀式,雞血灑下,劉子輿整個人竟能騰空而起,然后在地上不斷抽出,口吐白沫,等他再站起來時,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平素頗有天子儀容的的劉子輿,此刻竟一副老痞子作態,眼神中豪氣萬丈,先讓人找銅鏡來一照,而后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子孫,像朕!”
這把戲新鮮,銅馬沒見過,只能一群群地下拜。
“劉邦”又在眾人面前箕踞而坐,撫著根本不存在的濃髯道:“朕起于草莽,提三尺劍,斬白蛇舉事,三年滅秦,五年誅楚,打下了漢家江山,后來曾刑白馬為盟,說非劉姓不得為王……”
“可如今漢室天下為賊寇所篡,河北諸王竟不聽子輿詔令,可恨!”
他點著東山荒禿、上淮況、孫登三人道:“還是汝等忠勇,若能擁護子輿,光復漢室,縱然是異姓,也可封王!”
說罷抬起頭嘆了口氣:“時辰已到,朕要回九天之上去了。”
末了對眾人狠狠一瞪:“有敢不奉子輿者,朕必以天雷誅滅之!”
言罷眼睛一閉,直愣愣向后倒去,半響后復睜開眼睛,恢復了往日的文質神采,大渠帥們被這一幕搞得面面相覷,又不好直說不信,普通的銅馬眾則對劉子輿更加敬若神明,更有托兒說,剛才高皇帝附身時,在劉子輿身上看到了龍的影子!
“高皇帝說了。”王郎起身,點著東山荒禿等三人道:“等打下真定,朕就封汝等為王!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
“而各路小渠帥為侯,各有封邑!往后汝等就有自己的地盤,不必再流離失所了!”
眾人紛紛歡呼起來,大渠帥們也只能垂首應諾,銅馬軍已經有些依賴劉子輿了,打著他的旗號,真能騙得不少堅固的城池開門,任由他們進去吃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