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耿弇,希望能得到支持,以耿將軍平素的做派,一定會毫不猶豫出兵吧?
但耿弇卻看著地圖,沉吟許久,而后才緩緩道:
“我恨不得效仿蒙恬將軍,收復河南地,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馬。”
“但天下紛亂,魏王沒有三十萬大軍。”
耿弇站起身來,他和蒙澤一樣滿腔怒意,卻在試圖經歷壓制住它:“我也恨不能效仿霍驃騎,輕騎突進,橫掃漠南,殺盡胡虜,封狼居胥!”
“但我麾下馬匹,此番馳援新秦中死傷大半,連一支像樣的騎兵都湊不出來。”
和面對其他敵人不同,耿弇從小就在上谷耳濡目染,聽幽州突騎講述與草原民族作戰的技巧,他深知彼輩是難纏的對手。和匈奴角逐,急切是大忌,每每當你想畢其功于一役,就是覆軍殺將之時!
漢武反擊匈奴,是高后文景忍耐七十年的積蓄,漠北決戰,亦是一系列大小仗打了二十年后,慢慢蠶食推進的結果。
魏王將并州和抵御匈奴、胡漢的任務交給了他,現在耿弇明白了,這場戰爭,注定會很漫長!
他看著悲憤到流淚的蒙澤:“張公說得對,縱有萬般不愿,吾等也得包羞忍辱!修習備戰,等到秋后胡虜再來,才是決戰之時!”
蒙澤跟耿弇打過奔襲汧縣之戰,對他頗為敬佩,只能含恨應諾。
而等到二人離開后,耿國才奇異地看著他這膽大包天的哥哥:
“忍耐一時,蓄力待發,這不像是兄長會說出的話啊。”
“是么?”耿弇只笑道:“或許是我隨魏王學的。”
鴻門起兵也有一年了,他經歷大小十余戰,總也有點變化吧。更何況,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難道不好么?
耿國壓低聲音:“兄長不是曾言,魏王將兵,乃是中駟么?”
耿弇瞪了他一眼,這話也敢重提?遂教訓道:
“但我也不能不承認,在將將與權謀方略上,大王實乃龍駒天馬!”
……
仿佛是要應證耿弇的話語一般,數日后,第五倫的詔書也從長安經北地郡,星夜送達一片殘破的富平縣,給坐在廢墟上目中迷茫,亦或是眺望故土不知前途的新秦中人,帶來了一絲希望。
詔令發自十余日前,魏王不知道戰況細節,只預測了新秦中的最新形勢,他的意見與耿弇、張純一致,以擊退敵軍為目標,不應急于收復黃河以西三個縣。因為那里迫近匈奴,隨時可能再遭襲擊,更難救援。倒不如以黃河為界,集中力量,并州整體防線收縮到秦昭王長城一線,抓緊練兵,練出小耿承諾過的并州兵騎才是要務。
第五倫不希望耿弇一直被拴在這動彈不得,進攻用的鋒利刀子,不可長期作為盾牌來使,他會派遣善守的建章衛尉臧怒趕赴富平,協防新秦中。
魏王令耿弇在新秦中整兵備戰,當地所有適齡男子,統統募為屯田兵,并向張氏借糧,希望張純能盡出倉廩,他日國家以關中之米償還。
第五倫做了承諾:“三縣難民,余皆養之,婦孺可移于內郡就食。丁壯三萬結什伍,平素辟田野、筑塢堡、修習戈矛,全民皆兵,此乃以秦人,守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