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筆能寫出兩個劉字?難道汝等不是高皇帝子孫?城陽景王昔日誅呂興漢,怎有如此不肖后裔?”舂陵劉氏的子弟更怒了,開始口不擇言:
“莫非傳說是真的,齊王劉肥不是高皇子孫,而是不知誰與曹寡婦生的野種……”
他話還沒罵完,就被劉恭一揮手,讓縣卒堵上了嘴巴。
“夠了。”
劉恭嘆息:“審不出什么來,押出去,交給軍中諸君罷。”
摸著腰間的印綬,再看看這身魏吏衣冠,劉恭只覺得滑稽:“是啊,我一個劉氏子孫,怎么就成了魏朝的官吏,與親戚們同時操戈了?”
他和弟弟,本來安靜生活在泰山腳下的式縣,過著富足的生活,但這一切,都在被赤眉擄走后改變了。
兄弟二人被迫為赤眉做事,哥哥幫忙算賬,弟弟則去放牛,劉盆子還拜了桓譚為師呢!雖然隨著那位“田翁”的改革,赤眉內部名義上取消奴婢,劉盆子自由了,但他們依然得要協助不識數的赤眉軍丈量土地……
后來的事便不必說了,赤眉的分地弄得一團糟,隨著河濟大戰,樊崇被擒,南陽赤眉也如潮水般退卻,當地人拋棄他們,迎接魏軍時,不帶絲毫猶豫。
劉恭和弟弟沒來得及逃走,就二人那一口的青徐海岱話,肯定會被視為赤眉“余孽”,遭當地人喊打喊殺,還不如投魏軍呢。
關了幾天,二人雙雙被釋放,甚至得到了岑彭接見。
并非沖他們劉姓的身份,而是因為,兄弟曾幫“田翁”做過事,老王莽在臨死之前,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第五倫能赦免那些赤眉軍中幫助過他的“好人”。
第五倫沒有違諾,加上岑彭奉命在南陽重新劃分授田,要將赤眉想做卻沒做好的事落實完成,兄弟二人遂得以再就業,劉恭還立了點功勞。土改結束后,他被派到舂陵縣,居然當上了“假縣丞”,劉盆子沒有官職,只跟著兄長做做雜事——經歷了慘絕人寰的大亂后,兄弟倆再也不想分開了。
想到自己親手判處了這些“復漢”義士死刑,劉恭還是感到不太好受,倒是劉盆子安慰他道:“兄長你且想,人人都說,王莽篡了漢,可他卻兩度救了你我,一次讓我不再作為奴婢,另一次則是懇請魏皇寬赦吾等,吾等作為劉姓,是該恨他,還是該感激?”
劉恭頷首,是啊,類似的名實錯位,他們做的還少么?唯一心虛的是,兄弟倆百年之后,到了黃泉,該如何面對城陽景王呢?
“桓先生說了,人死如燭火之盡滅,連魂魄都沒有。”
劉盆子道:“既然如此,自然不存在黃泉,兄長大不必擔憂。”
“你這小兒曹。”劉恭感慨不已,看著嘴邊也有些黃絨毛的弟弟,尋思開了:“眼下雖魏國強盛,但身處邊縣,勝負難料,萬一漢軍與本地豪杰殺回,我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