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奉語氣生硬地回答:“豈敢,所謂豪族著姓,從來就不該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中,叔父與鄧禹投漢,倒是給了鄧氏另一條出路。”
“還不算晚,奉先依然能走這條大道!”鄧晨真摯地規勸,以弱楚遭三方共擊,勢必覆亡說之,言下之意,鄧奉與他的麾下想要生存,就得換一位主人了。
“叔父來得晚啊。”鄧奉冷笑道:“成家皇帝公孫述、魏將岑彭,皆已遣人來勸,公孫述許以諸侯之位,岑彭許以恢復鄧氏南陽田產莊園,但都被我所拒,叔父可知為何?”
鄧奉擺明了立場:“其一,前年赤眉入宛,叔父與劉玄等輩倉皇而走,只剩下不愿離開故土者,聚在我身邊,共御赤眉賊,最多時遭十萬人圍攻,且戰且退,失去新野后,只剩下鄧城,幸有楚黎王接納,吾等才未被赤眉所滅。我自詡偉丈夫,報恩尚且不足,豈能在危難之際,背棄楚黎王,只為將自己賣個好價錢?”
“成、魏的使者被我轟走,漢帝的使者亦然!”
鄧晨搖頭:“那奉先當如何破局?岑彭大軍南迫鄧城,漢軍北攻襄陽之際,你能抵擋一時,還能擋住一世?終究還是得倚靠外力。”
鄧奉緘默不言,確實,不論從哪方面看,他所依附的勢力,都是待宰殺的鹿,自身難保,而鄧奉自己面對岑彭的大軍,則成了螳臂當車。
但他,確實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鄧奉指著廳堂外,忽然道:“叔父知道,這鄧城的由來么?”
好歹是姓鄧,鄧晨當然知道:“是為楚所滅的鄧國遺民所居,遂有此稱。”
鄧奉繼續問:“那鄧國,又是因何而滅?”
鄧晨一愣,鄧奉卻自顧自說道:“楚文王乃是鄧侯外甥,他向北征伐申國,路過鄧國,鄧國大夫勸鄧侯乘機殺掉楚文王,以免楚國滅申后再滅鄧。鄧祁侯不聽勸告,說‘吾甥也,終不害我’,結果楚文王歸師之際,果然順手滅鄧。”
“此事說明,親戚關系,不論甥舅,還是叔侄,都靠不住,叔父還不明白?”
言罷,鄧奉忽然一拍手掌,廳堂外的眾人聞訊,紛紛上到堂上,就將鄧晨按翻在地,五花大綁起來,潼塬下侄克叔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變故太過突然,鄧晨以為自己就算游說不成,也能靠著親戚關系順利離開,沒想到竟落得這下場,一時間愕然大罵:“鄧奉先,汝意欲何為?”
鄧奉大笑:“漢魏爭奪荊襄,但南師北來不易,叔父至此,定是希望我擋住魏軍,越久越好。”
“但叔父恐怕沒想到,魏國細作早已遍布鄧城內外,彼輩直接奪門破關尚嫌不足,但散播謠言,卻輕而易舉。叔父來此,必然瞞不過彼輩,一旦楚黎王信其妄言,以為我欲賣鄧城予漢,與我反目,那鄧城、襄陽之間必然大亂,岑彭大軍再至,定遭各個擊破!”
“為了取信楚黎王,讓他相信,不論成敗,鄧奉都與他站在一起,好讓鄧、襄譬如唇齒,守住一時,也只能行此下策:將叔父送去襄陽,任憑楚黎王發落了!”
好,好一出叔慈侄孝啊!
“小豎子。”鄧晨氣怒交加:“汝真死心塌地,欲隨楚而滅乎?”
“當然不舍得。”
鄧奉在他面前蹲下,低聲道:“我鄧奉此生只求堂堂正正,上對得起恩人,下對得住南陽父老。既不愿背叛楚黎王,又不欲眾人隨我赴死,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
“若叔父能許足夠好處,說服楚黎王歸漢,那奉兒就能連夜繡好炎漢赤旗,掛到鄧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