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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濟水后,第五倫便來到了此番青州之行的終點:狄縣。
狄縣很普通,規模、人口上不如臨淄十一,甚至都不是千乘郡的治所,之所以取了這么個怪名,據說在春秋時,它曾經被身材高大的長狄人占據……
進入戰國后,狄縣唯一出場的機會,便是作為燕國在齊地的最后一座城郭,曾被名將田單圍困,三月而不克,最后靠著儒士魯仲連勸降,得以不戰而復,就此結束了燕齊之間的百年戰爭。
而到了秦末之際,狄縣又出了一樁大事:狄人田儋殺狄令,自立為齊王,田儋的弟弟,便是第五倫名義上的祖宗,田橫。
所以第五倫這趟來,也算“衣錦還鄉”,是來瞻仰祖先故籍的。狄縣歸于魏國已經好幾年,當地郡守、縣令早就將田氏祖宗墳冢打掃得干干凈凈,還找了一群過去姓田,漢初逃避強遷改姓的“親戚”來迎接第五倫。
第五倫待這群遠房親戚還算熱情,每人發了一匹布,每家得一扇肉,作為辛苦費,但對于他們希望加入宗室籍貫,改姓“伍”,享受減稅免稅的懇請,第五倫讓宗正府婉拒了。
這國姓可不是隨便發的,哪怕是長陵的一二三四五這些近宗,也必須有子弟立功、中舉,才能得到承認,換言之,想和皇帝同姓,可不是靠那稀薄的血緣就行,還得憑個人努力。
同樣,狄縣作為黃河、濟水之間的城市,過去還算繁榮,如今卻像落入陷阱,不但經濟衰敗,百姓面有菜色,更是時刻擔心黃河水某日灌過來,將無數代人生活的城郭變成湯池。
于是迎接第五倫的當地父老親戚中,不乏哭訴哀求,希望皇帝能讓他們搬去長安,但第五倫卻緘默未言。
狄縣又小又窮,甚至連像樣的行在都找不到,人物也乏善可陳,第五倫祭拜了先祖墳冢后,似乎就沒事干了。
然而就是在這破小地方,第五倫卻宣布了一件讓所有人震驚的大事。
“我朝有五京之制,西京長安、中京洛陽、北京鄴城皆備,今東方已定,陪都仍缺,予觀狄縣乃祖宗墳冢所在,人杰地靈,又控三齊之肩背,為河朔之咽喉,當立為‘東京’。”
論文化,它不如曲阜,論經濟人口,它不如臨淄,還時刻面露黃河奪濟的危險,為什么啊?
第五倫卻肅然道:“方才有人哭訴,說大河肆虐,狄縣位于河濟間,時刻會淪為澤國,希望能搬走。”
“一家人容易搬走。”
“一族人亦可行。”
第五倫反問在場眾人:“但狄縣數萬人,千乘郡數十萬人,河濟之間百萬之眾,亦能說走就走么?活人是走了,祖宗墳冢又當如何?”
“二十年前,王莽為保其魏郡元城祖墳,放任大河決口而不救,予則相反!為護河濟百萬生民,寧特設陪都于此,并將派遣三公大臣調遣民夫,修筑堤壩,阻止大河水奪濟。”
第五倫知道,在陪都問題上,自己的選擇,必須比劉秀,更加擲地有聲!
“兩年前,予目睹河水泛濫,淹沒魏軍與赤眉賊寇,良莠皆亡,心中憤慨,遂向大河宣戰!其言猶在耳畔,今日便將打響第一役,東京立于此,行轅置于此,予誓與狄縣、與河濟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