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和的話翻譯過來,就是當面斥責任平,他兒子之所以現在功名未成,就是因為有他這樣一個老子在壓制牽連。末了一句,看似表達對他兒子的祝愿,但結合此前的意思,分明是在咒任平早些死了。
片刻之后,任平啞然而笑。
他那顫顫巍巍的老人像也因此一笑而變了,變成一個老奸巨猾的模樣。
“原本以為赤縣侯不過是僥幸得成事業,現在看來,晁沖之那貨死得不冤。”他一邊說,一邊向趙和拱了拱手:“晁沖之與老夫有積怨,老夫說是致仕,實際上是被他趕出咸陽的,單以私怨來說,老夫還得向赤縣侯道一聲謝。”
他瞬間就改變了態度,不但不倚老賣老,反而是將趙和放在了平輩上位置上說話,其城府之深,不愧是曾在咸陽居高位多年的老人。
“任公為何而來。”趙和面不改色,依舊平靜。
“聽聞赤縣侯愛說兩件事,老夫來此,其實也是兩件事情。一是受鄉梓所托,來打聽一下那三家究竟有何罪,赤縣侯不必在意,老夫也就是應付一下,到時出去說一聲赤縣侯不給老夫面子就是。”老頭兒說到這,頗為狡黠地笑了一下,讓趙和為他背鍋,他相當開心。
“第二件事情,則是問問赤縣侯,可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幫忙,老夫犬子不肖,才具不足,失了老夫庇護,恐怕沒有什么出息。老夫總得乘著自己還活著,替他賺些功勞。”
此言一出,趙和愕然,蕭由卻是微微抬眼,仔細打量了一番老頭兒。
這個任老頭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
“任公的意思,我們明白了。”趙和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起身,恭敬地向老頭拱手:“任公乃鄉中賢達,有勞任公之處甚多,現在就請任公與我一起,前往管氏一行!”
任平捋須:“理當效勞,且容我先行一步,先到管家敬候赤縣侯大駕。”
“我送任公出門。”
趙和親自摻扶著任平,與老頭一起出了門,在門外又是向老頭行禮,老頭則連連謙遜,糾纏了好半天,兩人才真正告別。
只不過二人轉身之時,不約而同陰沉下臉,一個在心中罵了聲“老狐貍”,另外一個在心中呸了一句“小狐精”。
任平坐上自家的牛車,其子任怨隨侍在旁,此刻忍不住道:“這赤縣侯前倨而后恭,不過如此,大人對他,未免太過謹慎了。”
“豎子,你知道個屁,若不是老夫尚在,你這豎子便是牽著韁繩為人趕馬,人家也要嫌你愚笨而不堪用!”任安大罵道。
“大人,兒子雖是駑鈍,卻也不至于此!”
“哼,你看那小猴兒后來雖是客氣,但說了什么有用的沒有?”任安冷聲道:“他的意思很明白,這功勞是他的,咱們任家若不能拿出些有用的東西來,就別想在這件事情上有任何好處!”
任怨眉頭一挑:“父親真的想幫他?”
“廢話,我若不幫他,等咸陽城中的大將軍與丞相想到我了,那時我做得再多也只有罪了!”任怨對兒子當真是恨鐵不成鋼:“與犬戎戰,事關國運,齊郡的糧食必在大將軍算計之中,若齊郡糧食出問題,大將軍不殺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如何能讓天下敬畏?”
任怨驚呼了一聲,顯然是被這后果嚇到了。
“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這件事情,從一開始我們只能站在那小猴兒的一方,千萬千萬莫與他扯后腿!”任安想想心中還有些忐忑,便又告誡兒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