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軒人安敦恐懼地望著周圍。
落入秦人手中已經有好幾天了,他從最初的不停求饒,到現在連聲音都不敢發出,內心之中所遭遇的折磨可想而知。
秦人其實對他還算可以,至少不遜色于他們驪軒人對待那些被征服的邦國人,當然,布匿除外。每日驪軒人有吃的,總少不了他的一份,而皮肉上的折磨則是從來未有過。但是,秦人始終不審問他,這讓他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充滿恐懼。
如果一被俘就被殺死倒好了,偏偏是這樣拖延,而這又最讓人煎熬。
不過安敦也明白這支秦人為何會如此。
他們正在逃亡之中,以少數人馬襲擊了犬戎人腹心處的要地,如果不拼命逃亡,那才是蠢到極致。
坦率地說,安敦其實看不太起犬戎人,在他心目中,犬戎人與驪軒北部的野蠻人沒有什么區別,粗魯,缺乏教養,沒有藝術能力,唯一的長處就是作戰——犬戎人的輕騎兵還是相當不錯的,他們的勇氣與戰斗能力更是毫不遜色于驪軒人。
所以,一直以來安敦認為,在遙遠的東方與犬戎人打得不停的秦人,應當也是蠻族,他們除了精美的絲綢和幫助人排毒的大黃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諸神在上,趙和襲擊工匠谷的行為讓安敦認識到,這些秦人至少將軍事指揮做出了一門藝術,少數人千里奔襲深入敵人腹心,這幾乎讓安敦想起自己的歷史課上所知,驪軒獲得內海霸權的那場戰爭中敵方統帥。
那位布匿人閃電家族的兒子,驪軒人的惡夢,亞平寧上的掃蕩者……他也是如此,率領部隊一場遠征,幾乎讓驪軒的霸業夭折于起始。
所以,當趙和終于歇下來,記起還帶著一位俘虜的時候,安敦對他的態度異常恭謹。
“杰出的指揮官、偉大的攻擊將軍、破墻專家、大無畏的領袖、充滿活力的勇者、傳奇酋長、戰略高手、戰術大師、著名勝利者……”
這是安敦向趙和行禮時從嘴中吐出一連串稱呼。
樊令敢打賭,如果自己不是給了這廝一拳,這廝還可以滔滔不絕講上一柱香,沒有半點實際內容,盡是拍趙和的馬屁。
不過挨了一拳之后,安敦搜腸刮肚找出來的所有稱號,就被堵了回去。
正在研究一卷羊皮的趙和放下羊皮,微笑著道:“為何這樣對待我的客人,先給他松綁,然后給他來碗熱的肉湯吧。”
安敦喝了一碗肉湯,心中的恐懼稍稍收斂,他悄悄看了一眼趙和放下的羊皮,然后迅速移開目光。
他知道這是什么。
這是他們這群工匠東來時畫的地圖,他們受聘于犬戎的同時,也肩負著驪軒交給的任務,驪軒當今那位大帝,面對越來越艱難地局勢,迫切希望知道東方能不能成為驪軒人的退路。
趙和見他偷窺,不但不怒,反而將羊皮推到他面前:“你不是犬戎人,也不是西域人,應該就是那些犬戎人口中來自異鄉的貴客?”
安敦陪著笑:“我只是受聘的工匠,為金錢效力,不是犬戎人的貴客。如果將軍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為你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