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罡一怒退席,讓原本還算融恰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郭昭不動聲色,仿佛在打盹,而趙和則瞇著眼睛,目光在北州諸將領面上一一掃過。
坐在這一群北州將領末席的李弼面上漲得通紅,欲言又止。
好一會兒之后,霍峻才起身笑道:“韓四向來性子暴躁,愛耍酒瘋,三兩杯馬尿入肚,便會胡說八道。趙郎君不要往心里去,他的話語,也不是針對趙郎君。”
他說完之后,離席來到趙和面前,舉杯親熱地道:“趙郎君勿怪,我替他敬你一杯賠罪。”
趙和也舉起酒杯,但是卻按住了霍峻的手:“當是我敬諸位一杯才對,諸位這三十年來辛苦,我為朝廷使者,自當實情稟報,不讓諸位一腔熱血而不為人知。”
他說完之后,將酒一飲而盡。霍峻也飲了酒,笑瞇瞇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但他才坐定,趙和已經抬眼看向郭昭,正色說道:“我來北州的時間雖然短了些,但也知道,北州萬眾,心思不一,大都護身為北州定鼎之人,當出面以正視聽。若大都護以為我趙和不可信,朝廷不可恃,大秦不可歸,也請實言相告,我轉身便走,必不讓北州萬眾為難。”
他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北州天高皇帝遠,又有犬戎阻撓,當然可以關上門自己樂自己的。但是,他們有犬戎這一大敵,若是真正獨立,不依靠大秦,他們怎么去面對犬戎?
而且如同趙和所言,北州萬眾心思不一,有人想著自立,有人想著自重,也有人心向大秦,甚至可以說,心向大秦的人在北州占的比例絕對不少。這么多年來,北州能夠苦苦支撐,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齊聚在大秦的旗幟之下。若真的放棄了大秦旗幟,哪怕郭昭憑借自己的威望,可以暫時壓制住反對的聲音,但只要郭昭一死,北州肯定分裂。
原本趙和是準備徐徐圖之的,可是郭英、韓罡等人的情形,讓趙和心中生出一種危機感。他覺得北州的情形很有些不對,因此在這里公開讓郭昭表態,逼迫郭昭不能夠再如此采取模糊政策。
這一刻,郭英勃然變色,霍峻面色陰沉,諸將也一個個神情不快。
便是李弼,此時也只能低下頭去。
眾人聽得明白趙和話語的,都怒視著他,趙和卻是夷然不懼,直視郭昭。
他當然想要將這北州十余萬秦人帶回大秦,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北州的事情,終究還是要北州人自己支持才行。若是北州人只想著借助大秦來解決犬戎的威脅,卻不愿意回歸大秦,那趙和就要另作計劃,不可在此浪費時間了。
郭昭此時的神情有些發愣。
他凝視著趙和,好一會兒之后,才開口說話:“趙郎君……真是市井出身?”
趙和坦然道:“我自出生之時起便被拘于銅宮之中,十四歲時方得脫困而出,此后混跡于咸陽市井……大都護可是覺得我出身卑微,不足以為朝廷之使?”
郭昭卻是搖頭:“非也,非也……象,真象……趙郎君可知自己身世?”
他問出這一問題,讓趙和又忍不住揚起了眉。
略一頓,趙和沉聲道:“我并不知自己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