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祝很清楚,單以軍事力量而言,北方遠勝過他的“正統大秦”,正統大秦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存在,一來是因為河北、河東不穩,黃巾鬧出了亂子,二則是因為歷經混亂之后北方糧食不足,無法發動一場動員兵力超過十五萬的大戰。現在黃巾之亂已經被趙和剿撫并用鎮壓下去,再加上充足的糧食儲備,接下來不是他就是蜀地,總有一方將要正對那位僭主的兵鋒了。
蜀地有蜀道天險,并不是一個好的目標,而他控制的九江郡,雖然也有長江天險,可是因為上游的襄陽和下游的廣陵都落入趙和手中,長江天險已經不足為恃。而且這兩年時間里,他跳得最高罵得最兇,趙和不打他還會打誰?
想到這里,嬴祝面上就浮出猙獰之色,心中殺意大起。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之聲。
此時殿中都是內侍與宮女,外臣等閑不得入內。嬴祝連忙收斂怒意,坐回位置之上,又用了幾分力氣,讓自己面上浮起笑容。
然后他便看到了董伯予。
董伯予如今已是銀須銀發,若非面容仍然紅潤,他進來之后,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器,又看了看周圍低頭的內侍宮女,輕輕擺了擺手。
內侍宮女們紛紛退下,片刻之后,殿中只余董伯予與嬴祝二人。
“陛下縱有怒意,亦不該殺人泄憤。人主怒而殺人,臣仆怨而棄主。”
“老師說的是,朕這幾日做得過了。”面對董伯予的指責,嬴祝倒沒有辯解,直接就承認了錯誤。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陛下聞諫則喜,從諫如流,有名主氣象。”董伯予倒不是一昧指責嬴祝,若真如此,他與嬴祝也遲早會反目。因此,他恭敬地拱了拱手,向嬴祝行了一禮,還夸了對方兩句。
嬴祝擺了擺手:“老師何必贊我,若無權臣,又值太平之時,我確實是守成之主,但如今這局面……”
“事尚有可為,陛下還不必灰心喪氣。”董伯予道。
“還有什么可為?”嬴祝慘然一笑,“敵強我弱,局勢明顯,回天乏術啊。”
“未必,僭主看似勢大,但是隱憂重重,局勢比我們好不到哪里去。”董伯予道。
“老師早就說過了,但那些隱憂終究只是隱憂,若有時間,或許會發作,如今我們缺的便是時間啊。”
“所以我們要拖時間。”董伯予沉聲道:“臣請命北伐!”
“北伐”二字一出,嬴祝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