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貴妃來鬧,自然是有鬧的理由的。
這么些年來,皇帝把她們康家姐弟當成工具人,用來跟東宮打擂臺,如今康家的勢力已經大到了一定的地步,也早已經徹底跟東宮站在了對立面,在這個時候,老皇帝突然表態要讓太子觀政了。
這就好比把康家這個工具人用完之后,隨手丟在了一邊。
在這種情況下,康貴妃自然有理由來鬧一鬧。
這位貴妃娘娘看了一眼老皇帝,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陛下,咱們的兒子可以不當儲君,但是如今的東宮也不能嗣位,一旦他嗣位,便不可能有我們母子的活路,不管陛下您想出什么法子,都沒有用。”
聽到這句話,圣人臉上的表情立刻收斂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的說道:“說句心里話,太子性子懦弱,且無有大才,朕也不是如何喜歡他,如果可以,朕也想換一個儲君。”
老皇帝緩緩看向康貴妃,淡淡的說道:“但是他是朕的嫡長子,只這一點,在那些文官心里,就要勝過其他任何長處,他沒有做出格的事情之前,朕也沒有辦法廢了他的太子名位。”
圣人自從做了那個噩夢之后,這些天精神越來越差,說到這里,他就有些不怎么耐煩了。
“你們康家要是有本事,一夜之間讓長安城里的讀書人統統變成啞巴,朕立刻就可以立你的兒子為儲。”
康貴妃癱坐在地上,垂淚道:“請陛下,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
“活路也有。”
圣人緩緩開口:“緒兒今年幾歲了?”
皇帝與康貴妃育有一子,姓李名緒,是當今圣上的第六子。
康貴妃咬牙道:“今年……已經十四歲了。”
“讓他出京就藩。”
圣人看向康貴妃,緩緩說道:“再讓你那個兄弟,主動回長安來做官,這樣一來,就算你們主動認輸,以太子的性子,將來嗣位之后,未必就會對你們家動殺手。”
康貴妃緊緊握拳。
“陛下也說了未必…”
圣人這時候,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他又找了件厚厚的裘子裹在身上,緩緩說道:“你們康家人未必會死,但是只要緒兒出京就藩,看在親兄弟的份上,多半不會有事,只要緒兒能夠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富貴王爺,總是不難的。”
說到這里,圣人看向康貴妃,眼睛里沒有什么光亮。
“至于你們康家,就只能是未必兩個字了。”
圣人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當然了,你那個兄弟的性子,多半是不肯乖乖回京受制于人的,他手里現在有**萬范陽軍,憑借這些兵力不太可能造反,唯一的倚仗估計就是北疆的門戶。”
說到這里,圣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低聲道:“這是朕當初做下的錯事…”
“朕如今……有些累了,不愿意去想這些事,長安城里的事情你多半是要寫信給康東平的,你替朕轉告他一句。”
老皇帝這個時候,精神狀態十分不好,是因為這幾天他都不怎么愿意再睡覺,生怕再在夢里見到當初的那位鄭相,更怕鄭相在夢里,把他給帶走了。
此時的他緩緩閉上眼睛,聲音低沉:“告訴他,來不來長安,都由得他。”
說完,圣人閉上眼睛,在軟榻上躺了下來,聲音沙啞:“點爐子。”
衛忠立刻讓人提了個小銅爐過來,在爐子里點著了炭火,這位大太監跪伏在軟榻邊上,聲音微微顫抖:“陛下,您…稍微睡一會兒罷。”
圣人兩只眼睛里已經布滿了血絲,他低聲道:“朕乏了,自然會睡。”
“你從司宮臺,調兩個人去政事堂,將重要的文書記下來,送到宮里來。”
衛太監滿臉憂慮的看著老皇帝,低聲道:“陛下,您……還要看奏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