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輛平康坊的馬車,停在了朱雀門門口。
只穿著一身青衣并沒有著官服的林簡林元達,邁步走下馬車,馬車旁邊,一個司宮臺的太監卑微的躬著身子等候,見林簡走下馬車,他連忙低頭,恭聲道:“林相您可算來了,陛下已經在太極宮等候多時了…”
“您快隨奴婢進去罷…”
說著,這個小太監揮了揮手,只見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抬轎,邁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林簡看向這個抬轎,并沒有坐上去,而是緊皺眉頭。
原先他還在政事堂為相的時候,尚且都沒有皇城抬轎的殊榮,更不會有司宮臺的人特意在這里迎候,眼下他已經罷相,更不可能有這種待遇。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這里,林簡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看到一輛馬車也緩緩來到了朱雀門門口停了下來,馬車停下來之后,一個下人攙扶著曹松,從馬車里走了下來。
兩個人先后被罷相,林簡要先曹松一步離開政事堂,算起來,兩個人已經一兩個月沒有見了。
此時,在朱雀門門口相遇,兩位“廢相”對視了一眼,都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林簡相對年輕一些,也是曹松的后輩,他邁步走向曹松,低頭行禮:“曹公也來了。”
曹松看了看林簡,搖頭苦笑:“本來老夫還在想圣人會有什么事情傳喚于我,見到元達之后,老夫多少能夠猜到一些了。”
林簡也嘆了口氣。
“被罷職在家這些日子,沒有公文案牘,總算是過了一些安生日子,若是一直被朝廷閑置不用,小弟心中反而會舒心一些,但是今日宮里的人前來傳喚,卻嚇到了我。”
元達公看向曹松,又看向兩個人旁邊停著的兩個抬轎,苦笑道:“皇城之中抬轎,近幾十年里恐怕只有正朔朝的那位中書令有這個殊榮。”
正朔,是先中宗皇帝第一個年號。
林簡所說的這個中書令,自然就是鄭溫了。
曹松也是滿臉感慨。
相比于林簡,他要年長一些,當年是真真切切與鄭溫一起共過事的,鄭溫在正朔朝的時候,的確被賜過皇城抬轎。
“恐怕出大事了。”
曹松神情有些苦澀:“這個抬轎,老夫倒想一輩子都沒機會坐上去。”
“那便不坐了。”
元達公聲音低沉,緩緩說道:“走到太極宮就是。”
曹松點了點頭,沉聲道:“我與元達同行。”
說罷,兩個宰相置兩頂抬轎于不顧,并肩走進朱雀門,一同走向了太極宮。
到了太極宮之后,兩個人才發現,太極宮里已經一片大亂。
本來今天,皇帝是召集群臣日常議事,但是議事議到一半,靈寶原之戰的急報就被從潼關送了過來,此時在場眾人,包括宰相楊瓊在內,都已經亂成了一團,失去方寸。
潼關,是長安面前最后一道屏障了。
司馬爍與陳彥出關的這十萬人,只要被范陽軍吃掉,那么潼關陷落就是遲早的事情,潼關一破,長安破城同樣也成了時間問題。
這座長安城里,有太多太多東西了。
大周開國二百年,長安城里與皇家沾親帶故的李姓可能就有近十萬,城中各種道觀林立,亭臺樓閣……這些都是李家經營長安二百年的成果。
長安城一旦破城,李家二百年的榮光將會毀于一旦,這些長安城里的東西,可能也會所剩無幾。
見林簡與曹松兩個人結伴走進來,皇帝陛下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狼狽從御階上走了下來,邁步走到兩位宰相面前,聲音中帶著幾分惶恐,幾分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