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放下筷子,沉吟道:“威力不如那本凌虛劍法。”
云容一言不發,只單手托腮眸光含笑的看著百里安,窗木之上跳躍的劍火光芒落入她剪水雙瞳中一片瀲滟沉深。
百里安伸手從方歌漁中取過那本《風雅集》,開始認真翻閱,一字一句地解析起來。
小館一時安靜無言,唯有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
難得的是,平日里嘴巴最毒的小娘皮也變得安靜下來,坐下靜靜看著百里安,沒有出言打擾。
百里安看書的速度很慢,一頁故事要細細解讀好幾遍,才會翻篇繼續觀看。
他翻頁的手指很穩,云容知曉,他解讀的速度不快,但是在翻頁的那一瞬,便意味著那一頁內容,他已盡數吸收。
唇角笑意愈深。
她忽然覺得,若是此子能夠好好教導,十三劍中必然有著他的一席之地。
大雪停歇,天空之上,不知何時落拓出一輪渾圓的月影。
巴蜀小面館中,白日有著零星的客人。
客人并不多,五位之中,必有三位非人哉。
邊城之中,無家可歸的小鬼倒也不少。
翻閱至最后一頁,盡數解讀,百里安將書本合上,歸還于云容。
他揉了揉眉心,眼底透露出了幾分疲憊之色,面上卻是帶笑,敬許道:“玄水君,真的很了不起。”
云容將小書收好,道:“如何了不起?”
百里安道:“故事很好看。”
云容蹙了蹙眉:“就這?”
“然后,故事中所藏的劍意也很厲害。”
顯然云容不是很滿意他的這個說法:“難不成你覺得如此精妙的劍意還抵不過書中的故事?”
百里安笑了:“能夠看得出來,玄水君對于自己筆下的故事更勝于劍意,真正精彩的是故事。
而那幾筆深藏的絕奧劍意,卻是起到了錦上添花之筆,想來是在落筆時,心緒受到了書中故事所影響,不甚意染。”
云容不能茍同:“三千大千世界,無處非紅塵,唯有劍之一道,望我獨神,這些男女小情小愛的故事如何能夠凌駕于永恒不滅的劍道之上。”
百里安搖了搖首,道:“做何人,在自己。小自我,大天地。對于云容姑娘而言,劍道是你的大天地,可對于一名說書者而言,書中故事便是他的天地。
四劍姑娘能夠觀得書中故事而參劍意,而玄水君卻是以劍意書寫天地小故事。
書者,劍者,三千世界,紅塵人間,處處都是大道,處處都是凋枯,筆刀亦可春秋不滅,劍鋒凌厲卻有罡折之時,又何來誰凌駕誰一說。”
他微微一笑,道:“在者說了,我見過云容姑娘的劍勢,那日大海之中光是氣息淺顯,便令千里無魔,滌清海世,這話本中的劍意雖然精妙,卻是遠遠不及云容姑娘你厲害。”
云容并未再繼續反駁,而是陷入某種沉思。
百里安有些惋惜道:“書好,劍亦好,只可惜故事沒有結局,甚是遺憾。”
方歌漁趴在桌子上,用銀針挑動著燭火,啊了一聲:“我倒是想起來了,這玄水君在動畫筆之前,的確是寫過一些話本子,的確挺受當世人的追捧與熱愛。
只不過有一日他忽然大改風格,一夜之間連出十三本春宮圖,結果比起話本,那春宮圖更受歡迎。
一夜之間所賣之價,竟是遠勝于話本三年的銷量,從此那玄水君落畫遠多于書寫,其艷名遠勝于才名,久而久之,人們倒也忘了他原是還會寫話本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