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老爺平日里自是縱容兒子胡亂作為,男兒三妻四妾屬實正常,只是你與人家定了親事,卻因一名苦寒出身的女子遲遲不娶,這未免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難免會落得一個好色糊涂的污名。
云家老爺自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于是,最后便演變成了這一切皆是浣衣娘荷砂的癡心妄想,欲攀高枝,不過是假借自己悲苦的身世賣可憐博得云家公子一時同情收留。
至于陶家,當然不會讓這門親事平白無故被一個卑微的寒門之女所攪黃,也就借著這個臺階下了。
但浣衣娘,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繼續留在云家。
湖江之畔,錦瑟和,容顏傾。
朱門一合,終獨去,念一深。
人間忽晚,山河已舊。
再聞新人笑,不見故人留。
“那這名荷砂姑娘,如今又身在何方?”百里安這般問道。
正蹲在地上擇菜的胖大媽嗨了一聲:“那荷砂姑娘是個苦命兒,自打被云家人趕出去了后,便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住處去。
這荷砂姑娘倒是個與旁人不同的性子,被大少爺辜負以后,也未哭未鬧,是個懂事兒性子,怕是知曉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人家,什么也未爭,就連少爺平日里送她的珍珠玉寶她也一件不帶,一身布衣進,一身布衣出。”
正在嗑瓜子的一名丫鬟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惜了,早些年我可是瞧見了那荷砂姑娘的容貌,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憑借容貌真是不愁嫁得好人家,卻被少爺騙了身心,最好的年華歲月都蹉跎在了這深秋大院之中。”
事實證明,女人永遠都比男人要更加八卦,另一名丫鬟也接話道:“大少爺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恩寵過的畫舫舞娘也不算少,真要說起來,這荷砂姑娘怕是最得少爺歡喜的一位。
少爺在外頭玩樂歸玩樂,卻從未將哪位姑娘往家里帶,荷砂姑娘被趕出府門以后,少爺也常常偷偷命家里婆子去看望接濟銀錢給她。”
擇菜的大媽呵笑一聲,綠豆點大的眼珠子帶著幾分嘲意:“那荷砂雖是過得苦寒,卻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哪里是那些紅塵女子比得的,少爺自是對她寵愛有加,可再寵愛又如何,薄涼情意,物是人非,最后同陶家小姐一比,還不是說趕就趕了,最后來落得一個自不量力,勾引外男的罵名。
這點小事于少爺而言自是無傷大雅,最多被人稱為一段風流韻事,少爺自詡多情,將人趕了還念念不忘,巴巴地去送銀子,自認為是風度慷慨。
可人家姑娘窮歸窮,卻不自卑自棄,祈求憐憫。云府婆子送去的銀兩,次日都會原封不動地出現在府門口的石獅子口中。
少爺去尋她也是碰了一鼻子灰,久而久之,這件事少爺淡了心思,便不再浪費力氣去尋她,我聽說那荷砂舉目無親,日子過得很苦,后來得了癆病,無錢看病,也不愿上門求他。”
擇菜的大媽眼神中的嘲意贈給了自家的公子,剩余幾分可惜的憐意自是因為那孤苦可憐的浣衣女。
“仙陵城的冬日最是寒冷,后來少爺也念及她了幾次,再去她家中尋,卻是門朽人空,不知所蹤。
聽街巷里的人說,那姑娘是在去年的冬天,在湖邊為大戶人家浣衣,忽然發病,跌落在湖水之中凍死了,尸首都沒瞧見一個。”
百里安:“……”
擇菜大媽抬首看了他一眼,見這少年神色如常,眸色卻是深得有些淡漠。
她又嘆息一聲,道:“少爺是個多情種,又出身富貴,風流不是什么壞事,只是風流過后,卻平白耽誤了人家姑娘一生,這就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我倒是好幾次瞧著少爺在別院那棵荷砂姑娘親手種的桃花樹下偷偷抹了幾次眼淚,想來多少還是有些情意的。”
嗑瓜子的丫鬟嗤笑:“抹眼淚算了么,兩只眼睛哭瞎了,人家姑娘便能回來了不成?感情陶家姑娘就是花兒一般的人,需要疼著憐著,受不得一絲委屈,窮苦人家的姑娘就不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