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側過半張兩頰來,唇角猩紅的血跡襯得他面色愈發蒼白,他聲音悶沉,卻不失冷靜,朝著嬴袖說道:“帶她離開。”
方歌漁不是那種反抗矯情的人,十分干凈利落地掃了嬴袖一眼:“你哪只手敢碰本小姐一下,我就削了你哪只手。”
陌路人的好意是有限的,嬴袖同樣是出身高貴的少爺公子,自是不會因為方歌漁長得好看就因此昏了頭腦,趕著上前去討好相救。
他不再多言一句,將百里仙仙打橫抱起,消失在了狹長的地道黑暗之中。
幽鬼郎冷冷瞥了一眼女尸荷砂:“今夜,我便用這兩人的皮,再為娘子你做兩件新衣如何?”
女尸荷砂痛苦的閉上雙眸,只當充耳不聞。
鼓音再響。
那兩只角鬼魁梧的背后,兩只血淋淋的手臂破皮而出,轟得一聲拍擊在棺面之上。
荒宅之中,四處彌散濃郁的陰氣隨著肅殺的鼓音洶涌而至,凝聚于那四只血淋淋的鬼掌之下。
四圍驚飛的青塵都仿佛感受到了這無比壓抑緊張的氣氛,輕若無物的灰塵如負重量的鐵沙一般,淅淅瀝瀝的灑落在地。
就連那結實的大地,都被灰塵砸出無數米蟲啃食過的細微孔洞。
百里安面上血色盡褪,噗的一聲,唇齒間噴出血水,繼而又被陰風逆吹,從他腮邊散開,染紅了那張清秀稚嫩的臉龐。
緊貼在棺后的手臂發出捏碎般的咔嚓之音,手肘被這股巨力推得驟然彎曲。
他蹬蹬倒退兩步,手掌再也無法扶穩朱雀棺,厚棺如一座大山般撞在他的胸膛上,他雙手并未因此離開,而是雙臂緊抱,用一種受力面積最廣,承傷最大的姿勢穩住了棺板。
倒退之時,方歌漁也跟著被撞得連退五步,她耳尖地聽見他方才喉間深處發出極為痛苦隱忍的低吟之聲,不由心頭一驚,立刻又迎了上去,攬扶住他僵硬緊繃如鐵石般的腰身,又抬手去拭他唇角下巴出的鮮紅。
方歌漁自己都未曾發現此刻她的聲線崩得極緊:“你莫要硬抗,受傷疼了就喊出來,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對于方歌漁擦拭的舉動,百里安那張苦撐的蒼白神色先是一怔,旋即有些別扭地偏過頭去。
避開她的手指,咬著牙,悶聲著氣兒道:“我……我不疼,你先出去……”
方歌漁最是惱他這副不溫不火的性子了。
見他明顯在強撐精神,氣就不打一處來,見他越躲,她便越來火。
方才那一瞬溫柔的動作也變得十分粗暴起來,她用力捏住百里安血染濕紅的下巴,將他腦袋掰正過來,踮起腳尖,迫使他與自己四目相對。
方大小姐盯著他黑漆漆的眼睛,還不忘抬起一腳抵在棺材上同他分擔。
她揚起那一對小眉毛,怒聲道:“你方才都吐血了!還強撐什么,我都說了,你若是疼就喊出來,都是血肉之軀,不必這般忍著,傷痛是長在你自己身上,你不喊出來,旁人怎會知曉你疼不疼?”
百里安脖頸間的青筋明顯凸起,角鬼給他帶來的壓力不亞于千斤巨石從高空之上墜砸當胸。
他咬著一口疼,目光幽幽地凝視著她:“喊出來又如何?旁人知曉了又如何?”
不過是給人徒贈觀賞罷了。
況且,他早已過了那個藏不住疼痛的年歲了。